刺骨阴寒扑面而来,饶是白夭这具魔胎之身也骇然,须知白夭模样虽然幼小,躯壳之内却蕴藏琴遗音分神,纵观重玄宫上下,非阁主之尊不可与其争锋,可她现在打出的每一道魔力都如泥牛入海,得不到分毫回应。
她毫不犹豫地催动魔力,倚仗肉身之利欲引出对方体内精血,魔胎本就嗜血吞灵而生,又有她元神加持,遇上千万生灵皆是不败之地,可是当她的魔力化成血光笼罩过去,只听得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面具人身影消失,唯留一片枯叶在血光中寸寸湮灭。
白夭瞳仁骤缩,她下意识地转身,一股大力登时袭来,卡住她的脖颈狠狠掼在墙壁上,与此同时,她体内精血魔力都沸腾起来,不由自主地向着这只手涌去!
面具人本来苍白得几近透明的皮肤浮上一层淡淡血色,手背上已隐现筋脉纹路,白夭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她死死扣住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却如蚍蜉撼树,不可抑制的怒火在脑中燃烧,几乎要化为实质将眼前人焚成灰烬。
无名之辈,妄为如斯!
她猛地闭上眼,玄冥木的影子在墙壁上一闪即逝,连同对峙中的两道人影一并带走,只留下暮残声还在床榻上沉睡。
婆娑天内,千万株玄冥木盘根错节,连成重围壁障,面具人被白夭拉入其中,二者拳掌相撞便各自飞退,隔着漫天落花冷然对视。
树上悬挂的无数人面齐声高呼,白夭旋身立在一截花枝上,寒声道:“你是谁?”
面具人不答,他只是抬起头,用唯一能够示人的眼睛直直盯着白夭。
他有一双令她无比熟悉的白瞳黑眸,里面却包含着她不曾拥有过的复杂情绪,譬如惊惧、偏执和恐怖,再细看一会儿,还能从眸底深处揪出一把千丝万缕的怨毒与疯狂,胜过这千万株玄冥木上悬挂的诸般恶相,仿佛深埋腐土下的枯骨,哪怕重见天日也洗不净朽烂味道,见之无欢喜,只能从皮冷到心。
琴遗音本体无心,白夭这具肉身却是有的,因此她发现自己竟然在微微发抖,同时又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她想要撕下这张面具,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白夭脸上的笑意完全褪去了,无数流弦在重重树牢间纵横密布,其中七根的末端与她手指相连,随着她举手抬足,弦网变阵,五音奏成。
“最后一次,你是谁?”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具人,“或者,我将你碎尸万段,自己来看!”
一掌落下,扯动千丝错响,婆娑天内风云变色,诸般恶相飞离树木,汇成一张巨大的白色人面,如日轮般悬浮在白夭身前,如盾如刃,不可摧折。
人面张开巨口,里面没有白夭或玄冥木,唯见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无论什么东西被卷入其中,都会被这集众生恶念而成的阴暗面吞噬干净。
在黑暗笼罩下来的瞬间,面具人终于动了,他于无尽黑暗中勾住了一根弦,屈指一剔,铮响破鸣!
不知从何而来的血水疯狂翻涌,几成血海,无数白骨在其中浮沉,肆意撕扯着这片黑暗,白净无暇的人面上逐渐浮现出裂纹,仿佛上好的瓷盘被打破,随时要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