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飞虹顿觉好笑,她注视着男人难掩忧虑的神情,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
天定御氏江山三百年,距皇朝气运终结只剩十载,她受先皇遗命封号太安,当与御氏命数相连,荣辱与共,倘若御氏天命难以逆转,她作为嫡血长公主,当与家国共存亡。
近十年来中天境变故颇多,却少有各族修士出手,皆因人皇气运关系重大且牵连甚广,除却部分深陷其中难以抽身后退的修士,其他修行者顺应天意避劫让灾,重玄宫作为玄门正统更在此时约束门下弟子,若无命令不得踏足中天境半步。在这种情况下,萧傲笙身为剑阁之主还想要来见她,甚至抱有相助之意,仅这点心思足见情深义重。
然而她虽满心欢喜,却不能当真让他来,只是笑了一声:“好啊,等此间事了,你就带我游历北极境,可不许拿御剑飞行来敷衍。”
他们又聊了几句,投影终于消失,御飞虹将玉镜放回原处,这才摊开始终紧握成拳的左手,赫然只见掌心四个月牙血痕,分明是忍痛狠了。
久候在外的人终于出声道:“在下叶惊弦,求见太安长公主!”
御飞虹扯过帕子擦了血迹,沉声道:“进来。”
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缓步而入,他身着一袭幽兰浅碧细缎衫,满头墨发用银簪束在脑后,唇角一颗小小的美人痣,腰间佩着松花浅青色香囊,散发着一股清苦的药香味,同御飞虹寝室里的味道如出一辙。
叶惊弦放下手里的木质药箱,先看了眼御飞虹的脸色,又瞧了伤口,有些无奈地道:“殿下,纵使药石有用,还得自身多加保重才能事半功倍。您今日已经错过了服药的时辰,适才又耽误了拔毒时间,这……”
“开始吧。”御飞虹打断了他的话,随手拿起一封送至不久的密函翻看,将右腿从锦被下漏了小半截出去。
男女虽有大防,医者却不必顾忌太多,何况这个庄子已经落入御飞虹掌控中,没有任何人敢在背后乱嚼舌根子。
叶惊弦先取了一双肠衣手套戴上,这才托住了她这只脚。
因着长年在外驻守卫为王,哪怕曾有修行在身,御飞虹的肌肤也不若寻常贵女来得白皙娇嫩,她的小腿纤细结实,皮肤微有些蜜色,每一分骨肉都匀称得恰到好处。然而,现在被叶惊弦托住的这只脚自膝盖以下都溃烂发黑,暗红毒疮如同一个个丑陋可怖的烙印,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可怖。
叶惊弦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从箱子里取出针刀、竹筒、酒水和药瓶等物,开始为她拔毒。
酒水擦拭过后,用火烤了针刀划开疮口,再将药草点燃燎过竹筒摁在上面,那块皮肉便膨胀隆起,被毒疮堵塞的血逐渐从伤口中流出,那血液业已近乎发黑,粘稠腥臭,里面还有细如砂子的小虫在蠕动,想要沿着伤口钻回去,叶惊弦一手以金针行脉,一手虚写符文,浊血便裹着那些小虫流入竹筒中。
这个过程显然并不好受,御飞虹看书的动作虽没有停,脸色却越发苍白,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可见是痛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