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无心,连形相也是虚化的,除却常念用时间回溯之力强加压制,连道衍都不能伤我要害,算得上不死不灭之身,这是我最大的依仗,也是最大的弱点。”琴遗音看着自己指腹伤口,“我是道衍成神时分裂出来的心魔,祂想要将我融回本体恢复完整,以此不受问道台的桎梏,而我凭借不死之身,纵然败北也叫祂无计可施,但是……我没有真心便不可独立,始终低祂一等,永远赢不得祂,也就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若是没有遇到暮残声,琴遗音或许不惧以成千上万年跟道衍耗下去,为此不惜与非天尊合作操纵神道与人道对立,可他能耗上千万年,暮残声却不行。
哪怕身为白虎之主,这只狐狸终会化为枯骨,而在此世之后,琴遗音连一个来生都不可奢望。
若不想错过这仅有一世,就只能孤注一掷尽一生,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同归虚无,总好过一个消亡了,另一个还长留在此。
麻烦在于,他错估了暮残声对自己的影响,也小看了这些年种种世情的浸染,那些原本只是鲸吞复刻的七情六欲逐渐转为他自身的感情,纵然还没有长出心脏,其他转化却已经悄然进行了,知冷暖明疼痛的血肉之躯只是开始,接下来他会拥有更加丰富多变的感情,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而非魔物,进入最重要的转变期,直到他拥有自己的心,彻底摆脱道衍的压制。
琴遗音不知道这个转变期会有多长,可他明白这将是一段难熬的时间,他的力量会飞速变强,身体和神识却会变得如人族般脆弱,无论道衍还是常念都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更不允许他转变成功。
正当他暗自思量,暮残声忽然问道:“道衍神君对你的婆娑天是有所感应吗?”
“没有……”话一出口,琴遗音就知道要遭,婆娑天是独属于他的领域,哪怕是道衍也不能轻易入侵,故而他在婆娑天里受伤流血,道衍应该是毫无察觉的。
问题在于,感知到这件事的是另一个“琴遗音”。
暮残声跟他对上眼神,心里暗叹,琴遗音向来肆意妄为,实际上缺乏安全感,要想跟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既不能过于信任,也不可轻慢半分。
因此,暮残声没有抓住这点隐瞒不放,反而说道:“先前与天法师相谈,他已经窥破我与师尊的关系,也知道姬轻澜同我因果不浅,我已做好了动手准备,却不想他提起了另一件事。”
琴遗音一愣:“什么?”
暮残声凝视着他的眼睛:“天法师愿带我入问道台,受道衍神君度化,得天道照应,托庇为半神,几与三宝师比肩,避免被命运洪流淹没。”
琴遗音没说话,只觉得本就发寒的身体在此刻僵冷成冰。
他太了解暮残声,知道这只狐狸五百年来挣扎所求为何,所谓度化或半神都不值一提,能够选择命运的机会却是绝无仅有,可说是暮残声梦寐以求。
下一刻,暮残声就笑了起来:“然后,我把他气走了,来找你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