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夙走时踏着落日微光,回来时露水沾衣,他沉默地在山脚跪下,一路三跪九叩磕到了无为子坟前,没有哭也没说话。
“无为子死前,让我转告你‘当初《奇门天兵册》遭五境封禁,历代传人多年来生如鼠辈,世间说凶兵劫祸,可他不服,因为杀人造业的不是兵器,是执兵的人才对’。”净思站在他身边,“他收你为徒是为再现神器一雪兵道污名,死得其所,无怨无悔,只要你莫忘初心,他便别无所求。”
老道士没有留下关于攻山者的只言片语,就连陨落都是自己兵解,未将一星半点的恨火留给萧夙,只为了他无牵无挂地一路向前。
生死有大限,唯道无边涯。
萧夙在坟前跪了三天三夜,然后重燃炼兵炉开始修冶剑胚,完成铸剑形的最后一步,待出来已是八十一天后,粗糙的剑胚被细细琢磨刻镂,剑具装置一一配齐,柄上刻了两个小字——灵涯。
“我还把当时剩下的寒星陨铁也打了剑,就叫‘玄微’,以后传给我徒弟。”萧夙对净思微笑,眼睛里如含着一把碎光。
净思唯一抬眼:“你不怕那些人又回来吗?”
“这是我的师门。”萧夙握紧剑柄,笑容虽然依旧,已经长开的轮廓却有些冷冽,“来者是客,犯禁者死。”
净思目光微凉,本就漠然的脸色更冷三分,却见萧夙又一挑眉,笑得如春水化冻,对她说道:“今后我就在这里修心,你把武器亮出来,日后打把新戟送你。”
当年站在净思面前不足腰身的小叫花子,现在已经比她还要高出一个头来,面容虽然普通,不笑时却显肃然冷冽,可一旦笑眯了眼还跟那时的傻孩子一样。
净思看了他一会儿,点头应了。
(七)
萧夙果真在这里修心养性二十一年。
仇恨、美色、权势、钱财、力量……这些东西总有一样能令世人疯狂心动,可他曾一一拿起又逐个放下,每天闻鸡起舞地练剑,或是守着炉子打铁,实在闷得慌了就去山下镇子里喝茶吃饼打零工,跟一帮老少爷们儿闲磕牙。
若是当年炼成凶兵的祖师爷还有在天之灵,见到这等没有一点人生追求的后辈,想来也是压不住先人板子的。
然而,他虽然活得好似胸无大志,剑道修行却一日没有懈怠,日以夜继地用心血和魂灵温养锤炼神兵,灵涯剑几乎与他融为一体,一念动便剑出,一念休即止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