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斩龙峰长老叹了口气,倒是没有多想,“这几日都是我轮值,这魔修来的第一天,谢师叔和林师弟带着弟子们来了一趟,后来就再没人来过,昨晚亥时,我忽然感到灵压波动那魔修的灵力明明都被封了起来,谁想他还是冲破了封印,自爆而亡了,如今师尊和诸位首座都不在山里,所以暂时没去收拾,等他们回来再做定夺。”
除了谢无涯和林峤曾来看过他,在明面上已经数日没有人来过。
如今这两人都带着徒弟们去仙缘台了。
苏旭一边沉默一边露出些许不满。
长老见她的样子,自然理解她不愿魔修死掉。
毕竟那是她费尽心思深入虎穴抓来的,若是能得到一些有利的消息,也算是为宗门做贡献。
魔修莫名死了,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故此也没难为她,打开结界让她进去了。
苏旭走过昏暗的通道,地牢并不深,不过几十级台阶,下面就是几座牢柱上刻有结界符文的隔间。
魔修死后,这里再无其他人,结界都并未开启。
她透过牢房的铁柱看到那房间里面,桌椅床板都好似被一场风暴搅得粉碎,地面上还有无数凹陷的孔洞,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抓痕。
四周无人,苏旭也就小心翼翼地拉开了牢门。
她在这些垃圾堆里翻找了片刻,在扒开两块破裂的桌板之后,看到一道黑色雾流如同爬虫般在阴影里蠕动着。
此时它猛地窜将起来,直奔她的面门。
苏旭侧头一躲,一手攥住了那道黑雾,才发现这东西确有实体,只是触感柔软冰冷,带着一股渗人的寒意,以及邪恶不祥的气息。
莫名有些熟悉。
她指间火光迸现,甚至隐隐显出几分白芒。
周遭顿时热了起来。
离火王让她将魔修的尸体带回去,可是那老头子自爆了,如今剩下的只有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苏旭控制着灵力,没将黑雾烧成灰烬,又四处环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的残骸,才若无其事地离去。
她以长袖掩盖着手中的黑雾,长老愣是没发现异常。
她攥着这烫手山芋,独自一人回到了山中的小院里。
苏旭还没来得及发愁如何保存这魔物她一时半会见不到离火王,总不能每时每刻都攥在手里,一旦松手又怕它跑了,就感到了熟悉又陌生的灵压。
说是熟悉,是因为她能辨认是谁,说是陌生,是因为他们只见过一面。
她直接打开了结界。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湖心的凉亭屋檐上,有些高傲地俯瞰着粼粼碧水和满院青竹。
那灵压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完全消隐无形,仿佛这里根本不曾有一位大妖出现。
是的,大妖。
“桓山君”
苏旭讶然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难道不是你打开了结界吗”
青年依然一身锦缎白袍,腰间玉带金扣。
他漫不经心地跃下飞檐,穿过横斜水面的石桥,姿态傲慢又有几分张扬。
大妖抬起头,那双锋利的金色眼眸泛着幽光,“王上说你兴许会遇到点麻烦。”
苏旭默默抬起自己的左手,将那奄奄一息、微微蠕动的黑色雾流展示给他,“君上若是能施以援手”
桓山君走近她身前,伸出指爪锋利的手掌。
前者身材高挑,手爪也极大,轻而易举将她的拳头覆在掌心。
紧接着,两人手中传来一阵窸窣声响,伴随着四处弥漫的白色寒雾,吱吱嘎嘎的冻结声随之响起。
苏旭再松开手。
黑雾被冻结在一块剔透流光的六角冰柱中,冰柱自她手中坠下,准确地落入青年摊开的掌心。
“你竟是冰属灵力。”
苏旭有一点诧异,“我听说鸟族当中风属最多,水属次之,且那些大多都是海鸟。”
“那些寻常妖族,我们不是。”
桓山君懒洋洋地道,“若是无事,我就回去了。”
显然这位也是晋入了那天人境的大妖,收敛气息的时候,能完全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故此这山上的修士们无法发现。
不过,问剑塔大比在即,宗主和首座们都跑去仙缘台了,内门里还有些化神境的长老,他们虽说日常沉迷修炼,却也未必对此毫无感知。
“确实有人知道我来了。”
桓山君随意地把玩着那块冰柱,似乎也看穿她的担心,“不过只要我没有出手的征兆,也没人敢来试探,你那些同门都太脆弱了,动起手来,先死的必然是他们你还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苏旭又谢了他一次,“没多久了,但我还要去一趟仙缘台,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吧。”
大妖似乎有些不屑地哼笑一声,“你那些师弟师妹们若是有用就带着吧。”
苏旭微微蹙眉,“我向来不会考虑他们有用与否,他们皆是我的至交好友。”
桓山君不以为意地举起手,仿佛不愿与她争辩一样撇脱道“那你随意。”
他很快就离开了,宛如来时一样了无痕迹。
苏旭伫立在院中,望着风中翠竹和湖里游鱼出神。
她在这里度过了数十年岁月,纵然大半时间睡了过去,然而她并未曾想过有朝一日真的离开这里。
不过,她又后知后觉地想起另一件事,虽然不知道是否作数
此时院门又被敲响了。
那敲门响动一声一声极富韵律,明明特别轻微,却很是清晰地传到她的耳中。
她感受不到任何灵压。
红裙少女一跃而起掠过庭院,闪身到门口。
在结界维系之下,辕灵山六峰四季花开,草木从无颓败之时。
外面梧桐葱茏,树影摇曳,细碎的落雪纷纷扬扬,在碧树间覆上一层霜白轻纱。
日光穿透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疏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