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段时间里,艾莉娅习惯了往返于大都会和家乡的小镇。
对于小镇里长大的年轻人,繁华的城市总是很有吸引力,无论是琳琅满目的商城还是高楼林立的街景。
另外一方面,她曾经仅有的、现在已经去世的家人,也只是选择远离喧嚣在乡下居住,并不意味着他们无法负担大城市的生活消费。
所以,艾莉娅对这座城市相当熟悉,包括矗立在市中心位置、周围街区四通八达的莱克斯集团总部,她曾无数次从附近路过,抱着印了各种专柜logo的手提袋,倚在电车的窗边,眺望着科研中心那些闪闪发亮的玻璃楼房出神。
虽然说她对这些没有别的渴望,譬如像是有的同学那样,怀揣着被莱克斯集团雇佣的梦想之类的——
不过,却依然没想到会有一天,被这里的老板带着瞎逛了一圈。
艾莉娅胡思乱想着走在这个公司董事长的后面,他们穿过大厦底层宽敞的活动区,大都会的明媚阳光穿过玻璃幕墙洒在篮球场的地板上,经过的员工们都在向老板致意,看上去充满尊重但又不过分敬畏。
金发青年神采飞扬地和秘书说话,简短的对话之后,后者抱着平板离去。
莱克斯如果不想表现得太过神经质、或者让言谈举止充满反派气息时,他可以很完美地诠释一个英俊多金的年轻企业家,还会搞慈善事业的成功人士,除了身高差了那么几寸,简直像是某些小说里的男主。
昨夜艾莉娅在灵薄狱里浪了一个通宵,要不是手机又开始刷任务,她一时半会真的不想出来。
从某个角度来说,地狱边境比现实好玩多了。
“看,这就是我说的星球日报的记者,肯特先生,我同意了他的专访。”
艾莉娅:“……”
人生何处不相逢。
记者先生依然戴着黑框的平光镜,衬衫西装显得文质彬彬,那双天空般寥廓的蓝眼睛倒映着阳光,此时泛起些许震惊。
克拉克当然没想到十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再见面了,不过,考虑到莱克斯亡超人之心不死,这两个人之间也许有什么约定或者交易,他只能尽量将昨天的战斗忘在脑后,毕竟,那把剑,或者说莱瓦汀幻化成的任何武器,对他来说一直有种难以言喻的威胁感,回忆起来都觉得相当压抑。
艾莉娅在最初的感叹之后,也就没有更多的想法,她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厌倦现实世界了,地狱边境里的恶魔与厮杀仿佛才能带来更多乐趣——
“你们见过,对吧?”果然,莱克斯又开始对一些看上去无关紧要的事表示兴趣了,而且津津乐道揪着不放,“毕竟,肯特先生也对天神教很感兴趣,而你干掉了他们的一整个分部,我记得……他的夫人报道了天神教在纽约的行动,对吧?你看过她拍的照片吗?”
他这说法好像解释了为什么那天夜里肯特也会跑去纽约,不过,难道他是想抢同事的新闻吗?还是说,他和驱魔人也对天神教感兴趣?毕竟这家伙不是个普通人……
“我就是那个制造现场的人,那些教徒尸体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我干的,”艾莉娅随口说,注意到克拉克似乎微微皱眉,似乎不太习惯或者并不赞同夸耀杀戮的行为,但她其实也不是在自吹自擂,毕竟自己干掉的灵薄狱恶魔已经数不清了,那些失心疯的教徒相比起来真的什么也不是,“我不需要再去看别的了。”
莱克斯虽然在和她说话,目光却落在记者的脸上,似乎很满意看到后者眼中闪过的些微情绪,“所以,克拉克,我只有十五分钟,剩下的时间——”
他面带笑意地看着旁边的小姑娘,仿佛话里意犹未尽的部分已经昭然若揭。
艾莉娅:“……”
实际上,这人说他还有一件礼物要送自己,可能需要花点时间,并不像是他表现得这么惹人遐想。
艾莉娅读过《星球日报》的新闻,比起那些毫不负责热爱捕风捉影瞎编乱造的不入流小报社,他们的报道其实还没那么失真,尤其是,肯特先生看上去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所以,她也不怎么担心莱克斯和自己的绯闻在今晚就传遍整个美国。
而且,目前大都会各家新闻的头条被另一则超自然事件所占据。
#河上惊魂:超人的新敌人?#
#震惊!这些反派的技能特效最华丽,最后一个能战胜超人#
是的,她和超人打架的场景再次被拍了下来,而且在各大平台和新闻头版流传。
艾莉娅真的不知道现在的人是怎么了,实际上,那段视频是另一艘小型游艇上的人拍下来的,而且是用手机,镜头拉近了也是一团模糊——
只能隐约看到超人伫立在夜色之下,红皮风翻卷飞扬,周身泛着一团一团迷蒙的光雾,缭绕的光丝游弋翻涌,黄金光羽片片绽放,简直像是奇幻片里小仙女的魔法,显得温暖又明亮,却无人知晓其中隐藏着怎样凶戾的刀光剑影。
就这样一个破视频,他们居然就能编出成百上千字不知名反派与超人相爱相杀的文章,就差写个故事,也是很专业了。
同时,前面的两个人早已开始了提问和回答,大部分都是莱克斯在滔滔不绝地说话,这人实在是太喜欢引经据典了,而且东拉西扯跳跃性极强,她默默地想,不过记者先生似乎也读过不少哲学书,他们的交流听上去还没那么尴尬。
很快话题回到莱克斯集团的科研成果方面。
隔着实验室的玻璃墙,年轻的企业家口若悬河地介绍着墙后投影的图片,被绿色标记勾画出的荧光担保标记着可追踪的记忆,那些一种用于绑定记忆的病毒,利用实验对象颅骨上的特殊光照,能唤醒特定的回忆部分——
“我们的目标是操纵记忆去缓解相应的病症,像是精神创伤,”金发青年语速极快,却刻意地在间隙停顿了一下,“你还记得失去重要的人的感觉吗?你有过痛苦的想要忘却的记忆吗?”
前面的两个男人直视着对方,气氛一度变得相当奇怪,莱克斯绝对意有所指。
艾莉娅继续当一个安静的观众,她感觉克拉克的情绪不太好,当然,纯粹是感觉,因为后者并没有鲜明地表现出任何不满。
“你准备怎样去克服像是伦理方面的难题,卢瑟先生,”记者平静地记录着对方的话,“如果这改变了人对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又该由谁负责呢?”
“你又怎么知道你的记忆一定是真的,单次记忆在神经组织里呈现的形态本来就是溅泼分布,被创建时包含了所有感官的输入,而时间,时间会把它们重新解读编码,也许人类尚且无法清晰感受这一点,因为我们的生命短暂,”他意味深长地说,“倘若你有永恒的生命,也许,有一天你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记忆中的过去已经不再是真实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