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护卫在萧朔身侧,一手扶了刀柄,盯着城下:“我们有些能听得懂,有些听不懂……总归知道,我们守着的地方若丢了,那些狼崽子迟早会一路杀进中原腹地,攻破汴梁。”

“不止汴梁。”

刀疤道:“还有我们的家,所有人的……太原府,河南府,兴元府,江陵府。”

“梓州崭山有米枣,脆嫩甘甜,最是爽口。常州的麻团糖最好,又甜又酥。嚼着满嘴都是香气。武夷的茶叶天下第一流,晋州的老醋最酸呛带劲,汾州的黍米用来酿酒,窖藏三年,开坛时酒香能将人冲个跟头……”

刀疤:“那时先王殁了,少将军回来北疆,带我们打仗,同我们喝酒,说这些地方他都会去。”

刀疤静了一刻,低声道:“我们那时候还只知道高兴。”

萧朔静听着,走到城头,看着城下战局。

朔方军至今沿用的仍是昔日端王留下的打法,军制也不曾改动。中军迎战两侧翼护,强弓硬弩、前赴后继,将金人的铁骑死死拦在云州城外。

中原人安土重迁,祖祖辈辈耕织嫁娶的故土,倘若有人来夺,死也会来拦。

起初是用山拦,山拦不住,历朝历代开始修建长城。

绵延的长城守城坚壁,关关相连,直到北面的铁骑学会了破城,学会了将宁死不降的守将割下头颅,高高挂在城门之上。

长城也拦不住。

长城拦不住,于是靠人的血肉。

活着用血肉来拦,死了用尸骨来拦。枯骨成灰,还剩一腔冲天的英雄气,明月朗照镇雄关,盘桓不散。

“殿下看出什么了?”

他身后,胡先生仍是一身寻常青衫,也登了城:“如今朔方虽残,战力战心还是有的,不会堕了先王威风。”

萧朔将视线从战局中收回,慢慢道:“看出白将军同岳帅的关系,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