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怔了片刻,面上的哀戚转瞬即逝,她目光随着河灯飘远,低声呢喃了句:“会的。”
河灯寄情,可通阴阳,引魂归。
梅庚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听到那一小段窃窃私语,无声地勾了勾唇。
这世道压得人喘不过气,处处污秽肮脏,可终有净土;世人自私贪婪,却又总是存着善念的。
“你在看什么?”楚策忽而出声,往河边扫了一眼。
方才分明瞧见,梅庚眼底一闪而逝的熠熠波光。
梅庚笑着吻了吻他的眼角,轻轻道:“在看希望。”
——
过了上元节,西平王仍滞留于永安城,恰逢平国公府报丧——平国公去了。
自陆柏言死后,风晋哀恸扶棺送葬,归家后便缠绵病榻,梅庚和楚策上门去探望了两次,其中还撞上了一回探病的虞易。
风晋哀思过重,是为已逝的好友,更是为大楚万千黎民。
老将年迈,再上不得战场,卧于病榻时,可忆昔年,他们也曾是少年郎,把酒言欢,指点江山磅礴,满腔壮志,誓死报国。
平国公病了数日,又自己从榻上起来,面色红润,吩咐人去取了烈酒,长刀,在院中猎猎生风地舞起刀来,尽兴时,仰首灌入一口烈酒,便嘶哑地笑出了声。
最终握着刀,单膝跪地,阖了眼。
像个死在战场上的将军。
梅庚同楚策上门吊唁,瞧见灵堂前的风溯南,他哭得眼眶通红,虞易在他身边说着什么,满面无奈。
风承玉迎上来,面色肃然,仿佛一柄铁剑。
梅庚颔首:“节哀。”
风承玉眸底晕开些许波澜,旋即轻声道:“多谢二位王爷。”
风溯南也跟着过来,抹了把眼角,露出个惨兮兮的笑来:“你们来了啊。”
又说不出话,骄傲的风家二少,抿唇忍着泪,生怕自己再说一个字,便露了哭腔。
“没出息。”虞易昳丽眉目平静,同梅庚寒暄两句,便轻轻道:“从此,便只剩下我们了。”
梅庚沉默了片刻,道:“是啊,只剩我们了。”
一语成谶,陆太尉仿佛开了个头,老臣子们相继离世,风晋去了不到半月,又传丧讯,韩连老将军病逝。
至此,朝中老臣,又是还乡请辞,又是因病逝世,一时间竟不剩几个。
老臣们的离去,仿佛是为某些岁月画上了结尾。
万事落定,早春三月,楚恒之终于下旨,命西平王即刻启程,回西北封地。
但西平王是连圣旨都敢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