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从上座走到梁锦面前:“可娘不得不说!须问……他自打到了咱们家,何大人只客套着过问过你父亲几句,何家夫人同我在外面宴席见了,也只一个劲儿套近乎。看样子,他们是不会管须问死活的……”
她这么一说,让梁锦不得不挺直了腰端正好认真继续听。
“锦儿,你是我生的,没有人比我这个做娘的知道你,他人看你平日里是个纨绔子弟不思进取,可娘知道你聪明,平日里稍看两眼书就能同你父亲对答如流,他日,你必定是要入仕为官,到那时,须问怎么办?”
梁锦叫她一番话说得懵了,他还未想着这么远。就算将来为官做宰,何须问也是他三书六礼的正妻啊。
“唉!”李氏见他不开窍,直叹气:“娘是说……你是终究要替梁家传宗接代的,可是,只用传宗接代!你明白么?”
这一阵拐弯抹角给梁锦绕得直晕:“母亲,您到底要说什么啊?”
“你这孩子!”李氏拍他一下:“娘是说,你别太过宠爱那个谭青瑶,免得她骑到须问头上去!她日后有了儿子,在梁府自有她的立足之地,可须问一个大好男儿嫁给你为妻,你若不帮他,日后他在咱们家,恐怕就要没有活路了。”
这是在为何须问某出路呢,梁锦惊诧,母亲什么时候对他那男妻这么好了?好得跟亲儿子似的:“母亲放心,孩儿自有道理。”
李氏宽慰不少:“你心里有数便好,只是……也别惹老夫人生气!”
梁锦听了这半晌话,也不着急,慢悠悠的闲逛着回去,见华浓拿着喜服:“少爷,快换衣服罢!”
“急什么?我先去看看少夫人。”说着迈开步子就往后边儿去。
纳妾的洞房设在了何须问这二院的东厢,大大的一间屋子,里面装饰得比大婚差不了多少,红彤彤的晃人眼睛。
看都没去看一眼,梁锦就直接进了何须问的屋,见他坐在床下看《玉皇经》,三步并作两步上去打趣他:“你成日看这些经书,是想飞升成仙?”
他如今也不似从前那样小心谨慎了,也敢说些玩笑与何须问听。
何须问也不似从前,近些日子里都是有问必答,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往的:“你吃过饭没有?”
梁锦把咧着嘴笑:“母亲留我一道吃了。”说着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把腿搭上扶手,放荡不羁的:“用饭的时候也不叫人去问问我,回不回来吃……”
“这里是你的家,难道你会饿着?”何须问无奈的笑,把他的腿给扒了下去。
“这里也是你的家!”
话从口出,梁锦也有些尴尬,歪着脸看他,发现他听了这话,竟然眼神有些闪避。
这倒是新奇,梁锦直追着他看,身体里淌着的血都暖洋洋的,连头发丝儿都透着舒服。
“我说错了么?你怎么不说话?你既嫁到我家,那这里自然也是你的家了。”他把“嫁”字咬得格外重,有些得寸进尺的无耻。
何须问想着既然活着,就要去体会,便搭着他的话往下说:“母亲待我很好,你,也待我很好。”
“……你可别提这个了,母亲现在对你真是比对我好多了!”梁锦将那句“你也待我很好”避之不提,这算什么好?你等着罢,还有比这更好的!他心里这么想,却不愿说出来给他听,叫他听了,像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无用书生。
“看着你母亲,有时候让我想起我娘……”何须问提起娘亲来,难得的温情。
这是梁锦第一次听他说起他的事,掩不住的好奇,瞪着个眼睛:“你……母亲,是哪家的?只要是做官的,我都听过名字。”
他从前倒是听说过,何须问的亲娘是商贾人家的女儿,要是望族大户,兴许也能知道。
何须问平静的看着他,第一次,想要倾吐,想起娘亲,柔情的笑着:“我娘并不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也不是商户之女。”
“那她们家世代务农?”
何须问缓缓的摇头,否定了梁锦的一切猜想:“你猜的都不可能对。我娘,她是名满江宁的妓/女。”
这下可把梁锦惊到了,怎么可能是妓/女呢?就算纳妾,谁家会纳一个娼/妓?这何从抚原来也不是个一般人呐……!
“她从前在江宁,一出堂就震惊四座。”何须问仿佛并不觉得羞愧,反而像是荣光一样:“不是所有客人她都见的,白银千两才能与她近身。”
这可是大京烟花之地的魁首也没有的价格,梁锦忍不住追问:“后来遇到你爹,倾心于他,从良嫁给他做妾了是么?”
他这样,像个巴巴等着听故事的孩子,让何须问忍俊不禁,像对着个孩童说话一样温柔:“没有的事,是我父亲,私自扣住了她,强行替她赎了身,把我们关在他的一处私宅里,直到我娘郁郁而终,父亲才把我接回了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