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梁锦抓起他的手把玩:“我天天见你,却一天胜一天的喜欢你,你长高的每一寸我喜欢,新长出来的头发丝儿我也喜欢,将来你新长的每一条皱纹我也会喜欢,在我眼里,每天都是崭新的你。”
何须问还沉浸在他的每一个“喜欢”你,骤然听他无比正经地说:“只一点,你可不许留胡子!”
他“噗嗤”乐了,伴着从壶里扑出来的水,滚到碳火里,变成一颗颗灰扑扑的珠子,越滚越小,直到消弭在那一片忽明忽暗的火红中。
梁锦小心自肩头托起他的脑袋扶正,方下了床去沏茶,搁了一会儿,才边吹边捧到床边来:“仔细烫,小口小口喝。”
何须问接过茶,一面饮一面盯着他看,这个倜傥的少年,是他的一顶金轮,融尽了他经久不消的冰川,他是世俗里的纨绔,却从未用世俗的标准要求过自己,他甚至比何从抚更像父亲,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自己的一切。
他忽然觉得,是报答不尽不他了。
“睡吧。”梁锦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吹了灯,两人躺下,梁锦侧过身,将那只大手覆到何须问的肚子上,一圈一圈缓慢的揉着,直到两人的呼吸都变得微重,外头那轮朗月才挂到窗前。
天一亮,无所事还在给何须问梳头,外间丫鬟就来报,说是东呈找少爷,梁锦提了靴子随意扯了件氅衣就往外头跑,华浓赶紧提醒:“少爷!你还没洗漱呢!”
“回来洗!”
再一看,人早没影儿了,华浓嘴里直嘀咕:“一会儿水又凉了,这么火急火燎的做什么。”
无所事扭头笑道:“说是小孟侯爷打了只鹿,送了两个腿过来,少爷叫小厨房给我们少爷做鹿宴。”
华浓听了直咽口水,想着又能托少夫人的福了。
梁锦到了烟梓池就看见东呈背着鹿腿,他退了几步,皱着鼻子问:“信到了吗?”
“到了,早上刚截下来的。”
梁锦将信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谭奇云送来的信,一共两封,一封是写给谭青瑶的,让她小心,又嘱咐她抓紧同梁锦生个儿子。
看得梁锦险些七窍生烟,这些人为了他梁家这份家业,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了,一字一句都是在算计他!
他将另一封信拆开,更气!是写给梁太师的,一则问候,二则暗示梁锦亏待了他家女儿,三则是说地方上多有流言,传说梁锦有隐疾,故而迟迟没有子嗣。
这话里话外就是推老太师一把,让他老人家逼紧梁锦早日和他女儿生儿育女。
气得梁锦折了信冷着一张脸问东呈:“我看着像是不行的样子吗?”
“什么不行?”东呈先是一脸失措,随后反应过来,直咒骂:“哪个杀千刀的敢这么说?若我们少爷撒开了干,那还不得满大京万子千孙!”
听得梁锦直皱眉:“好了好了,说的都是什么污言秽语,将一只鹿腿搬到我院儿里的厨房,一只送到爷爷院儿里去。”
“那信?”
“信你明日来取,让送信的人照常往里送,要是走漏一点儿风声,小心他一家老小的命!”
直至午后,梁锦都神神秘秘地俯在书案上写东西,何须问要是不留神走过去,他还遮遮掩掩。
他仿了那谭奇云的字迹,另写了那封给梁太师的信,大体亦是信上的意思,只是言辞造句就没那么客气了,颇为盛气凌人。
第二天老太师收到信,看了果然吹胡子瞪眼,先找梁郝说了一会儿话,又将梁锦叫到屋里去。
梁锦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进屋就殷勤备至:“爷爷,难道是为了昨儿那条腿子要赏我?”
老太师靠在榻上,拿出那信摊在桌上:“你看看。”
“什么啊?”梁锦装作懵懂无知,端着信看了好一会儿,那脸色变幻真是比唱诸宫调的戏子还真:“这个谭奇云如此不知好歹!照他这意思,我梁家还得鞠躬精粹谢他将女儿嫁到我家?”
“他这口气,于公不尊我这个一朝执宰,于私亦不重我这个远房长辈,”老太师捋着一把须,惆然道:“原来是如此骄横之人……”
这样好的时机,梁家还不赶紧见缝插针?只见他一叹气,再一咂舌:“这种人,难保不会在兴平官场上仗着我们家的势专横跋扈,若是再做下几件欺民霸女的事情来,岂不是有辱我梁家的名声?”
“有理……”老太师转着眼珠子,孩童一般压下一点身子:“你上次说得让人拿着些不痛不痒的把柄弹劾咱们,我看此人做那个‘把柄’就正合适,找人参上一本,若查出他什么事儿,咱们无非在朝廷上被挂碍几句,若查不出什么,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