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子称兄道弟,是僭越,大不敬,齐绍正要开口,靳奕便捂住他的嘴:“不许说什么我是皇子你是臣子,做不得兄弟这样的话!”
“你既说我是主子,那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你不许违抗。”
少年皇子俊逸的眉眼间俱是不容拒绝的骄傲神色,齐绍无奈,左右四下无人,只好道:“……三郎。”
靳奕这才满意,马车骨碌碌地驶向闹市,他握着齐绍的手,信誓旦旦道:“承煜,待我十八岁出宫开府,定要把府邸修在将军府隔壁,到时候我们便可以做邻居了。”
能与至交为邻,齐绍自然高兴,也笑道:“那到时我一定给殿下……给三郎留一扇门。”
靳奕闻言,笑得更加粲然:“我们一言为定!”
上巳春和景明,宵禁大开,男子朱服耀路,女子锦绮粲烂,青年结伴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灯市亦人流如织。
少年人最爱热闹,靳奕也不例外,混入人群中玩得不亦乐乎,齐绍紧跟着他一路付钱,不知买了多少新鲜的小玩意。
河边还有不少游人在放花灯祈愿,靳奕一时兴起,也拉着齐绍挤过去买了两盏,非要和他一起放灯许愿。
花灯入水顺流而下,星星点点,光华灿烂,齐绍闭上双眼,想起远在北疆的老父,惟愿大胜北狄,国泰民安。
靳奕侧过头偷偷瞥向齐绍,见他一脸虔诚,英俊的脸孔在灯火映衬下愈发令人挪不开目光,心中微动。
齐绍许完愿望,睁开眼便看见靳奕在盯着自己。
靳奕冲他挑了挑眉:“承煜,你许了什么愿望?”
齐绍只微笑着摇了摇头:“许愿说破就不灵了!”
靳奕恰巧与他同时开口:“我只愿你的愿望实现!”
两道声音叠在了一起,两人对视一眼,扑哧一声,笑作一团。
那夜他们玩到尽兴方才各自归去,齐绍挨了齐夫人一顿训,靳奕也被良妃好一阵说教,但他们谁也没有后悔出去玩这一遭。
靳奕那夜说的都是真心话,问鼎帝位、君临天下,这所有皇子都有的野心,他却从来没有过。
他平生所求,自情窦初开起,便唯齐绍一人而已。
齐绍的愿望,即是他的愿望。
然而造化弄人,没有等到他十八岁出宫开府,齐老将军战死北疆,齐绍继承其父衣钵,十六岁便上了战场。
一去十余年,从此山长水远,人事皆非。
少年皇子与他的伴读没能兑现从前的承诺。
*“男则朱服耀路,女则锦绮粲烂”出自西晋《夏仲御别传》,形容上巳节时的洛阳。
第49章 番外·宴琼林
沈琢自幼便知道,自己同正房的大哥与三弟是不一样的。
他虽也是沈国公的儿子,却是个侍妾生的。
说是侍妾其实都已经是抬举,他的母亲不过是个扬州瘦马,不知被谁送到国公府上讨好,哪怕侥幸生了他,也没能母凭子贵享几日清福,产后体弱没几日便去了。
沈氏这辈从玉,他的大哥与三弟分别叫沈珩、沈珣,都是美玉,他却得了个“琢”字。
沈珩七岁便做了二皇子的伴读,沈珣到了年纪也入了国子监,唯有沈琢从无人管教过问,连开蒙的夫子都没给他请,全当从无他这个人一般。
若是他生来驽钝也就罢了,大抵并不会懂得自己受到了何等苛待,偏偏他天资聪颖,扒着窗根偷听便跟着大哥的启蒙夫子识了字。
父亲每每考校大哥的功课,沈琢都会在心里悄悄地跟着答,他躲在角落里,看着父亲慈蔼地夸奖大哥,不免生出一丝羡慕来。
其实若父亲问他,他定能答得比大哥更好,但为什么父亲总不肯多看他一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