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绫小心翼翼地给唐峘递了新茶,给自己也沏了一杯,默默端在手里,抿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心慌。
他知道父亲肯定非常生气,但他不知道唐峘会怎么处置他。
唐绫早慧,自小就异常懂事,唐峘虽严厉,其实十分宠他,从未责罚过他什么。
而他和祁霄……说小了是有悖伦常、毁家族声誉,说大了就是事关大周江山社稷、天下局势,是他唐绫担不起,甚至整个唐家都担不起的罪责。
唐绫能坦坦荡荡地在沈律面前维护祁霄,甚至旁若无人地与他拥吻,却不敢对自己父亲说那些话、提那些事。
“这两年太后一直让我为你的婚事打算,我总想能让你自己挑个合心意的,谁曾想……你说你自小跟在我身边,军营里的男人是没看够吗?喜欢什么啊?!”
“咳……”唐绫差点被一口茶呛死,他怎么都没想到唐峘问得如此直白,不仅一点余地不留,话还十分……糙。
“爹!你说这样的话,我将来还能有脸在神照营中待着吗?!”
唐峘被唐绫吓了一跳,突然笑起来:“我都不知道自己儿子居然也有恼羞成怒发脾气的时候呢。”
“……爹……”唐绫低着头说,“我只喜欢他而已。”
“只是喜欢而已?为了他翻山越岭、千里行军,替他守霸山,助他伐齐,怎不见你为我这个亲爹如此费心费力啊?”
唐绫垂头不语,好像是铁了心不管受什么责罚都无所谓。
“你在季汌耽误数日,临走前还给他留了份大礼,这般用心他都知道吗?”
“……”
“我看此子行事不安章法,虽狂野却不是胡为,从雍城借你遇刺之事行己方便,到元京城的大理寺案件不过短短时间将陈国朝局翻了个底朝天,再到伐齐这一路几乎战无不胜,说好听叫有勇有谋,说难听叫诡计多端……他哪儿能不知道啊,他可真是将你物尽其用了呢。”
唐峘的目光从棋局上挪到唐绫脸上,看着他神情严肃,并不是玩笑,在他看来祁霄对唐绫至始至终都是利用。
一开始设局救下唐绫,是为了利用他回元京;后来又利用星罗卫打探白柳旧事;甚至能利用唐绫促成周陈联军伐齐,他从一个闲散王爷一夕之间就成了名动天下的杀神,军功彪炳连唐峘都要自叹不如了。
一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心机城府如此可怕,将来必是大患。
唐峘清楚自己的儿子,他不信唐绫如此愚蠢,竟也会当局者迷?
“爹,他利用我回元京不假,但联军伐齐是我的主意,是我利用了他。
现在大陈兵马一半都陷在齐国境内,元京城中夺嫡之争愈演愈烈,朝局大乱。
而我大周没费什么力气就夺了柳江以东三州五郡,少了陈国虎视眈眈,更没了齐国袭扰西境。
陈周议和,止戈息武,还有十万玄铁矿,怎么都不亏啊……为大周争取最大的利益,不正是赴陈之前,皇上和父亲的吩咐吗?”
“这个楚王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做成这么多事情,必然野心不小。
灭齐之后,他带着军功回朝,讨了陈国陛下的欢心,自然能有夺嫡的希望。
再花言巧语哄哄你,替他筹谋一番,让他能顺势娶了羲和公主,至尊之位可期。”
“他不会的……”唐绫心里一阵钝痛,默默咬住牙。
如果祁霄真的想要那个位置,真的想娶羲和公主,他……他会帮他吗?
唐峘听着唐绫一味维护祁霄,不禁蹙眉,连连摇头:“若只是利用,或互相利用,那倒也罢了。
可你却还说喜欢他。
你说的对大周都好,那你自己呢?”
唐绫被唐峘问的无话可说,他垂着眼、蹙着眉,脸上是唐峘从未见过的沉郁和掩饰不住的伤情。
“当时送你入陈为质,爹是追悔莫及,不仅让你几次遇险,还……还让你遭人欺辱!那混蛋小子,早晚爹得要了他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