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求侠 群青微尘 2324 字 2022-08-27

“在下先几年在西北,倒是与他有数年未见了。”白衣人愉快笑道,笑声里却带着几分悲凉。猝不及防的,白衣刀客说道:“——若他未被候天楼杀害的话。”

听到“候天楼”三字,金五的心陡然一沉。

他正持筷去夹碗碟里的藕片,手腕一抖,险些连菜带筷一块儿摔了。待抬眼去看酒案对面那人时,只觉得轻颤笠纱下似有两道澄亮目光投来,明明温和平缓,却如天山冰雪般彻骨寒凉。

那人盯着他的手腕。金五先是一愣,方才惊觉自己腕上有茧,那是常年缚在臂上的筒箭磨出来的。他想缩手时已然不及,白衣人轻轻按住了他腕子,状似好脾气地笑道。

“公子你……莫非是候天楼的人?”

金五的眉眼不可抑止地轻颤了一下。

那白衣刀客的手似坚冰一般,他未曾想过此人看似温文和善,却也能如此冷硬。

“何出此言?”

白衣刀客捻在他手腕处,道。“公子指上、腕上皆有茧,显然是对暗器熟稔之人。脉象又虚浮,似是方受过一次重创。”那人关切道,“在下看公子伤还未愈,现下可还好?”

话语听似和缓,金五却只觉得心冷,那人只消一看便全揭了他底细。

他忽而又觉得不对劲:莫非这白衣人寻衅那群地痞、又邀自己到这雅间里饮酒就是为了弄清自己是否是候天楼的人?先前三娘遭欺侮时他确是出手相助了一回,说不准那时被这白衣人目睹了他施展功夫的模样。

看来此人来头不简单。不仅不简单,还是个难以应付的主。

于是金五索性将碗筷一拍,挣开那人的手腾地站起,忽地伸手去解衣襟。

白衣人被他这举动惊到,忙捂了眼慌张道:“这、这是何意?”

“你说我是候天楼的人,”金五居高临下地望着白衣刀客,“…我便给你看看身上到底有没有如意纹。”他言辞冷厉,苛责之意尽显。

见这黑衣少年反而咄咄逼人,那人先乱了阵脚,连连摆手道:“不必不必!公子请坐,在下绝不是怀疑,不过是寻人一时心切,又见公子身着黑衣,故道出些胡乱言辞,真是见笑了。”

金五瞪他,“你也知道这是胡言乱语!好哇,你去街上逮个人喊一声‘候天楼刺客’试试,东昌百里之外,都会立时有人提刀上马杀来。”

他把那白衣人训了一通,心里却松了口气。若是再晚半分、衣襟再解松一些,便真能看到他琵琶骨上黥着个如意纹样——那是左不正用刀刻后,又用墨一遍遍描进他身体里的。

那人带着歉意轻声道:“实在对不住,在下给公子赔罪了。”

见那人反而惴惴不安,金五一撇眼,将衣襟整好,若无其事地坐下。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问道:“候天楼是你仇家?”

“算得上。”白衣人缓缓道。

金五已经开始往嘴里塞酒菜了,他口齿不清道。“他们杀了你何人么?”

白衣刀客依旧温和地笑着。“…双亲。”

黑衣少年眨了眨眼,忽而有点心虚:这不是血海深仇么。

这可好,他现在就在仇家对面喝酒。若自己亮明身份,此时他俩说不定就得翻脸抽刀、杀作一团了。

没想到那白衣人扳着指头继续数道,“还有我师父,同门…恩人也全都不在人世。”他语气轻松,字字在金五听来却似针锥泣血。明明应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但此人心境却似已空阔沧凉,无怨无我。

金五的神色有些不自在:“节哀。”

让他来说这话感觉也挺奇怪的,但他实在不懂安慰人,也不知该说些甚么话好。

白衣人微微一笑,却道:“揪着死者说事,不过是自己心中放不下罢了。纵有千般恨怨,也不能让逝者复生。”

金五道:“那你离开海津,便是要去寻仇么?”

“不是寻仇,是去救人。”白衣人认真地纠正他,忽又问道。“公子可知嘉定在何处?”

嘉定离海津有千里之遥。金五想了想,道:“远着呢。海津在北面,嘉定在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