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求侠 群青微尘 2704 字 2022-08-27

“她说她是川西来的,要寻她的姊姊。在南边走了许久,都不见踪迹,于是她便觉得她姊姊应在北方,不知觉间入了天山地界。”

听到此处,玉乙未惊得拍案而起,墨盒翻倾,水液汩汩地淌了一桌。

“你说…小师妹不是正儿八经入天山门来的?”

入天山门的都是取得长老引荐的世家子弟,入门前便会取到玉|珠作凭。胥家当初便是笼络活通了门中子弟,方才讨到一枚玉|珠。这希贵珠子也因而常被贼人觊觎劫掠。

倏时间,玉乙未心头一震,醍醐灌顶,许多先前未解之事突地明晓:为何小师妹对天山门剑法一窍不通,为何玉执徐如此出类拔萃,当初却同自己一般是二珠弟子?

原因正是——玉丙子是玉执徐放入天山门来的。她在天山崖边攀走已久,寒症已入骨髓,而只有天山门有解症之药。若当时不救,丙子只得曝尸荒野。

天山门从不收外人,这是不变的规矩。而要入门,需有西巽长老雕镂的玉|珠作凭证。

玉执徐将剑柄举起。剑穗上还垂着条线头,似有人曾使力拔断。他的眼仁有如漆黑墨潭,宁静无澜:

“…我把自己的一枚玉|珠给了她。”

第168章 (二十八)浮生万日苦

一刹间,玉乙未顿口无言。

将凝集自身心血的玉|珠拱手让人,还冒着入刑堂的风险把小师妹领进天山门中,他以前竟未想过玉执徐是如此激莽之人。虽说傻兮兮地将珠子扔给门生们的他倒无资格说这话。同时,玉乙未也倏地豁然开朗。他总算知晓为何师妹与玉执徐常秤不离砣似的促膝相谈了,他们间确是有旁人所不及的情愫。

这一想来,玉乙未心尖有如浸了蜜与醋般,既为他二人间的情谊喟叹,又不禁窃喜对师妹仍有可趁之机。

玉执徐垂了眼道:“我对师妹所知不过如此,你还有甚么想问的么?”

“没、没了。”玉乙未慌忙摆手。

毫尖蘸了墨,在麻纸簿子上细细挪动。玉执徐收了剑,抿着口也不言语,只埋头写字。可才写了几笔,他便忽而顿住,墨点在纸面上晕开。常日的劳乏充塞头脑,眼前字迹有如游蛇起舞,扭作一团。

听了方才那番话,玉乙未心思重重,正拿帕子把榻桌擦净,又抓着墨条在端砚里画着圈儿,忽听耳边条桌榫卯处传来吱呀声。转头看去时只见玉执徐眉关紧锁,捂额垂头,墨色发丝水似的自肩头缓缓泻下。他身体轻晃,似是摇摇欲坠。

“…执徐!”

见玉执徐似是倦乏至极,身子歪斜着要倒下,玉乙未心头仿若漏跳了一声,赶忙伸手扶住。

这人因门中之事神思劳顿,操劳至今,又俭省着衣食住用至今,似是已心力交瘁。玉乙未扶着他,心中羞愧难当。自己当个二珠弟子虚度时日时,他本应早列三珠之位,却忍气吞声从头练起;自己闷声怨气时,玉执徐竟满心都是门中事务,薄己厚人。如此想来他们之间真是有云泥之别。

玉执徐歇息片刻,摆手道:“不碍事,有稍许劳累罢了。”说着又端正起身子来,提笔再写,可这回还未写几个字,便搁了笔,抬眼细细地望着玉乙未。

被那清萧两眼望着,玉乙未只觉脊背发毛,讪笑着问:“作什么?”

“你脸上又添了些伤,怎么回事?”玉执徐反来关心他了。若不是听出话里隐忧,瞧这人风平浪静的模样,倒像来冷眼讥嘲的。

“没…没添啊。就是挨打后肿了,看着严重点儿。”玉乙未赶忙捂着面颊,他这才想起自己在旁人眼里青肿得如个猪头一般,倒难为玉执徐一直忍着未发笑了。

玉执徐沉默片刻,从榻上起身。“是我忘了将伤药给你了,我这就回房去取。”

“别!你写你的字,就让我肿一会儿罢。”玉乙未赶忙按住他,嘟囔着继续磨着墨条。“呃,我记不清了,以前读书时有一本维摩啥啥的书,里头说:‘面如满月’,我觉得我这脸也差不多这样便好。”

看他咕哝着磨墨,玉执徐静静地未说话,唇角微弯,又垂下头去抄写名簿。一时间房中仅余灯豆跃动时的哔剥声响,纸页相摩的窸窣,恍惚间竟让他置身于幼时学房中,随伴读一齐念书写字。

许久,只听玉执徐幽幽地问,“出手打你的人…是谁?”

玉乙未吓了一跳,支吾道。“怎么又惦记起这回事来?”

“说罢,我又不会替你动手。”玉执徐似是知道他在忧虑何事,平平道。

“不记得了…”玉乙未慌张地添了些清水,依然觉得执徐的目光好似利剑,直直戳在额端,只得硬着头皮信口胡诌道,“叫…玉……丁啥的。”

“真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