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至九曲山,营帐早已扎好,慕之明刚随贵妃娘娘在帐内坐下,有宦者匆匆来报,皇上召燕国公世子慕之明觐见。
贵妃娘娘丢下手里的瓜子,从软垫上跃起,边替慕之明整衣襟佩饰边嘱他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而后送他出营帐。
慕之明跟在宦官身后,知道此时此刻,皇子们定和皇上在一起。
傅诣也在。
他想起前世,他年幼不知礼数,觐见时偷偷环顾四周,随后对上一双柔似春水的眸,心中一荡,感慨五皇子真乃丰神俊朗之姿。
而如今,慕之明满心都是……
自己小小年纪,怎么他娘的眼就瞎了。
宦者将慕之明领至御前,皇上骑着马对着近处的深林指点,四周全是人,慕博仁也候在皇上身旁,慕之明并未发怵,目不斜视,五体投地俯跪行礼。
皇上唤他起身抬头,端详片刻,笑道:“燕国公,你家世子,容貌明艳绝代,眉眼竟与贵妃有几分相似呢。”
明明是个儿子,却被夸漂亮,慕博仁心绪有些复杂,俯首道:“圣上说的对,族人皆如此说,不过犬子性情顽劣,仍是稚子,不似贵妃娘娘端庄贤淑。”
慕之明:“……”
爹你为什么睁眼说瞎话!贵妃娘娘端庄贤淑个屁啊!?她以前把我埋雪里还叉腰哈哈大笑的事你给忘了吗!
皇上笑而不应,转头看向慕之明,问:“平日里看什么书?”
慕之明答道:“诗经礼记有读,江湖闲杂也读。”
“哦?”皇上笑意更甚,“如此听来,竟有几分才学见识?那同朕说说,你对狩猎一事如何看待?”
慕之明从容不迫:“春猎为蒐,夏猎为苗,秋猎为獮,冬猎为狩,适逢春,万物生长,大地复苏,当以祭祀为主,踏青为乐,狩猎追逐时,不应当动怀胎禽兽和幼兽。”
皇上听完,仰天笑:“好!慧心妙舌,颖悟绝伦,来人,赐御马!”
慕之明立即跪地叩首谢恩,心里却在哀嚎。
啊啊啊,赐金银珠宝不好吗?!赐御马!皇上您的御马能要我半条命啊!真是夭寿啊!
可这马给都给了,不骑就该脑袋搬家了,慕之明表面风光,内心期期艾艾地骑上御马,抚着它的鬃毛,默念:别摔我啊,乖乖马儿,求你别发疯,我回去烧高香吃素三日。
万众瞩目下,皇上挽雕弓如满月,一支利箭射入林间,众人纷纷骑马疾驰,一年一度的春猎启。
慕之明并不擅长骑射,对狩猎兴趣缺缺,他攥着缰绳,想找个借口不骑马,一抬头,发现五皇子傅诣正御马朝自己奔来。
一眼恍如前世,可惜两人之间,再无年少天真与热枕,只有鲜血淋漓白骨森森的沟壑,和给予苦难的满腔愤恨。
第6章 缘起孽情似剧毒
傅诣打马而来,踏春草掠疾风,在慕之明面前勒马呵停。
他比慕之明年长两岁,十六岁的少年,五官尚且稚嫩,眉眼里,却有几分藏进温柔里的算计,只因朱红深深宫墙,能折断世间最孤傲的骨。
“离朱,有些时日未见了,我心中时常念起你,不知近来安否?”傅诣弯眸问道。
慕之明眼底不起一丝涟漪,左手覆右手,作揖行礼:“见过五皇子。”
“何必这般拘礼,小时候宫中相见,不都唤我傅诣哥哥的吗?”傅诣言语带笑。
“稚子无规无矩,不知礼数,还请五皇子宽恕。”慕之明淡漠应声。
傅诣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又笑道:“都说燕国公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而今看来,虎父无犬子,方才你回答我父皇的那番话,着实令人印象深刻。”
“谢五皇子嘉勉。”慕之明垂眸,“我听闻今日狩猎,各皇子所猎禽兽,当交予皇上观之,五皇子如果一直与我叙旧消磨时间,这奇珍异兽可都要被他人夺走了,如此,无颜面对圣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