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停着一匹骏马,那马夫也是厉害,刚刚我和李纵在殿中对峙那么久,竟是一点声响也没有听到。
李纵摸了摸马头,偏过身问我:“喜欢吗?”
我这时才意识到他是想把这匹马送给我。
我觉得有些好笑,我明明已经过了好玩的年纪,但李纵始终待我如同小孩。
以前在洛阳时世家子之间也喜欢攀比马匹,沈燕直却从不许家里子弟掺和,我十九岁到汴梁的时候都没有怎么骑过马。
后来常年住在官舍,没有自己的住处,自然也没有自己的马。
“喜欢。”我舒展眉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脸来。
李纵挑眉,把我抱到马上,我的脊背贴着他的胸膛,整个人都被他锁在了怀里。
“我们——出宫。”李纵扬声,像个少年人般策马扬鞭。
凉风霎时就吹散了冷香的气息,汴梁城的夜空,星河璀璨。
尽管知道肯定会有许多侍卫在暗里跟从保护,我还是被李纵的行为给惊住了。
他年轻时是任性惯了的,一些坊间的杂记中甚至都描绘过郡王夜行、鲜衣怒马的嚣张姿态。
那个时候,皇长孙就是朝野内外最为人瞩目的青年。
如果没有当年的那场祸乱,李纵的身影将永远如同飞鸟一般,自由地翱翔于九州大地。
他将是游侠,他将是隐士,他将是词人笔下经久不衰的意象。
我们避着人群,飞驰于小道上,画舫、茶楼、酒肆以及高大的城墙都向后掠去,成为虚幻的光影。
所有的烦闷和不快都一扫而去。
夜风烈烈,临到郊野时我干脆脱去了兜帽,张扬地露出面容来,趁着这段路无人高声呼喊,仿佛平生从未如此快意地骑过马。
京郊刚下过雨,泥泞的小道上花叶零落,空气中带着湿润又清新的气息,更让人感到舒快。
李纵敛了敛我的衣袍,生怕冷风灌进去患上风寒,我心中快活,一直到下马时胸腔还在剧烈地起伏着。
此行的终点是一座庙宇,琉璃瓦上都是星子落下的金光,虽然不大,却颇有几分禅意。
有僧人早已等在门口,随行的侍从和卫兵也飞快赶到。
庙外的人逐渐多起来,皇帝巡幸,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既要保障安全,又不可引人注目,稍做些事都会引起轩然大波,倒还真不如做个闲散郡王舒心。
李纵理正我的衣衫,牵着我的手走进去,我的心渐渐也静了下来。
靴子踏在青石板上,踩碎了一洼的残雨。
42
寺院里静静的,种着一颗高大的菩提树,叶子上沾着雨水,在夜色里泛着熠熠的光辉。
僧人引着我们到里面,卫兵驻守在院里,只有几名随从依然跟着。禅房里比外面还要寂静,率先迎上来的却是一名老道士。
个子高瘦,留着两缕长须,看起来仙风道骨的。
“恭迎陛下与皇后殿下。”众人稽首,李纵抬手让他们免礼,踏着随意的步子带我走了进来。
我一向是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事的,就连科考时都没有去拜过菩萨,至于道观更是从来没有去过。
只有刚和陆袭明在一起时,天真地到寺里求过一次签。
几名老道士看我的眼神很怪,也许是因为恭维赞美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李纵却仍不开口给憋得了。我暗自乱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