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泪水弥足可贵,我珍重地用袖摆擦拭过他的眼角,在他发红的眼尾落下细碎的吻。

他许久没有见到我,大抵又过回了以前的禁欲生活,兴许连自渎也没有。

我稍给他一些柔情,他心中的欢欣就已经要满溢出来了。

李渡就像只落水的小狗,眼睛湿漉漉的,鼻尖也有些发红。

他这幅模样太能欺骗人,我突然有些不忍继续再演下去。

“陆袭明只是在生死抉择的时候将我弃掉而已,可是殿下你想我死。”

我以为我能够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可还是有些断续,几分脆弱的情绪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来。

太子猛地扬起了头,他的神情在这一瞬就发生了转变。

我带着他一起回忆往事:“我从西凉回来后,您一次也没来看过我。我在刑部审讯的时候您为什么还不来看看我呢?刑部有的是与您相熟的故人,您稍微打个招呼就能进来,我还等着向您交代遗言呢。”

李渡举止失措地抱着我,想要安抚我,想要向我解释。

“阿簌……”他唤道,声音低低的,颇有些惹人生怜。

但我只是继续往下说:

“楚王遇刺,兹事体大,您连见我都不肯见一面。而我父亲又远在江宁,那时我也以为我真的要完了……”

“这天下能救我的只有一个人,可能是追忆起我当年进士及第的风采,可能是可怜我多年来为人臣的不易,也可能就是喜欢我。”我轻声地说道,“他把我救下来了。”

我转了转手上的银镯,将手腕坦露出来。

银镯的质地上佳,不仅贴合腕骨,而且在暗夜中也散发着古雅的银色光芒。

“我长兄接我回家的时候都感到惊异,那可是能将人皮生生剥下一层的审讯,我竟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我垂着眸子,温声说着:“只有我自己心里感到惶恐,楚王遇刺时曾有一人执意要刺杀我,我在刑部反复地回忆着当时的细节,想破头也想不出那刺客为何会误杀,放着楚王不理偏偏要来杀我。”

李渡搂住我的胳膊有些僵住。

“这事如鲠在喉地埋在我的心里,后来我才醒悟,他本就是来杀我的,而您不来见我则是因为心中有愧。”我仰起头,凝视着李渡。“殿下,您为什么一定要我死呢?您若是真的嫌我烦,随意找个由头赶出东宫就是,再不济也可以令我出外,离您远远的。”

“不、不是的,阿簌!”太子的神情再度变得狂躁疯痴起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让你离开。”

“您冷静一些,殿下。”我摸了摸他的脸庞,他的脸颊已经有些肿起,明日估计该没法说话了,“我没有要怨您的意思,是我以前年少不懂事,总不明白您的苦衷。”

“但现在我知道了,我知道您在幼时曾被叛军俘获才会……”我还没说完又被李渡打断,他宛如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大喘着气将我死死地搂在怀里。

太子将短刀横在眼前,边把我抱了起来,边冷漠地环视着四周。

“滚!”李渡看向黑暗处怒声道,就好像黑暗中潜藏着什么厉鬼幽魂。

但梅园静悄悄的,只有不时的鸟鸣声,除此之外,分明什么也没有。

我有些后悔刚才那样刺激他,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能顺着他的反应继续说下去。

“您还好吗?”我抬眼看了看夜色,犹豫着开口。

他涩声答道,眸中依然晦暗:“我没事。”

“听着,阿簌。”片刻后太子眸中恢复清明,胸膛也不再剧烈地起伏。“不要再试探我了,今天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但这些事我只告诉你一次,后果如何,你自己考量。”

清醒后的李渡与李纵的神情像了十分,强烈的下坠感让我终于意识到,我又不小心做了旁人的猎物。

他是他父亲的儿子,怎么会蠢笨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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