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我的头发,难得一回听从了我的意见,没有直接令御医过来。

作为回报,我盘着腿坐在床边,把头发散下来,乖顺地任李纵给我梳小辫子。

木梳穿过发间,一梳梳到尾,在发梢打着转。

没由来的,我又想起了那句诗。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我低声念着,闻嗅着李纵身上的冷香,眼前忽然浮现起鹅毛的大雪来。

他长身玉立在雪中,模样年轻,清冷矜贵,仿佛还是郡王的打扮。

偏偏头上覆着一层雪,好似白头。

等到梳完以后李纵牵着我的手走到铜镜前,镜中的我面容柔美,配上那可爱的小辫子,看起来就像个秀丽的姑娘。

李纵低下头吻我,珍重地把我抱了回去。

爱意几乎填满了我的心房。

半梦半醒间我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呓语:“太甜了。”

李纵笑着亲了亲我,直将甜意送进我的梦中。

我并不是没有得到过幸福,我只是从未抓住过幸福。

过往的幸福只是我依仗与李澈相似的面容,从人家心中偷来的幸福,但我又不是李澈,自然没法得到他们全心全意的爱。

稍不留神就被人抛弃、利用、伤害,辛苦得来的幸福也要尽数还回去。

而李纵却不一样,他用溺宠和疼爱细密地编织成幸福的网,无声地将我整个人都笼在里面。

他恨不得把我捧在掌心里,时刻关爱照拂。

我就像个得不到糖吃的小孩子,突然掉进了糖果屋里,敞开肚皮吃得餍足。

实在是太多了,太甜了。

坠入梦乡前,我还在呢喃着“太甜了”。

但我这天晚上仍然没有做上美梦。

我在梦里乘了一夜的船,被大浪打得晕眩,摇摇晃晃地驶向灯塔,偏生死活到不了岸边。

清早起来时我还有些恍惚,不知为什么,心口一直闷着,有些喘不过来气。

“和议的修订快结束了,不舒服的话今天就不去了。”李纵摸了摸我的脸庞,关切地说道。

我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您不用太过担心,我没事的。”

我心神不宁地听着双方围绕仪礼展开争执,好似又回到了西凉使臣到来前,朝中疯狂争议礼节的时候。

礼部尚书沈燕直沈大人难得亲自出马,汪洋恣睢地展开长篇大论,一旁的陆袭明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几天里议事结束最早的一日,夕阳西下,霞光漫天,赤色的光芒照亮宫城。

我和父亲一起站在殿外的台阶上,看着金日坠落。

简单聊过几句后我准备往福宁殿走,沈燕直却突然向我行礼。

我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不想听他开口。

“长女沈筠,赵国公夫人昨夜不幸病逝于洛阳,殿下节哀。”

沈燕直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