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比李澈要更像李纵许多,楚王只有侧颜肖似皇帝。
但李渡的眼睛颜色稍深一些,又带着些冷意,让人看着就觉得是个不好相与的,不像李澈那般澄净。
实际并非如此,太子的脾气虽然阴晴不定,待人也还算宽厚,而李澈的心思就难预料得多。
我为什么和他不像呢?
我认真地端详着李渡的脸庞,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目光落到他衣领上潜龙的纹绣时,我才倏然想到:
或许是因为李渡的心不为权力而跳动。
他不像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连谈起爱都要算计利益得失。他才是那个真的无心权势、超然淡泊的人,李渡几乎是单纯而炽热的。
太子在意的从不是储君之位,而是皇帝的选择。
就像以前我发疯地渴望沈燕直的选择一样。
只是我们之间又有不同,我需要权势来让沈燕直看见我,来证明我比沈符更好。而李渡不需要,他嫉妒父亲对弟弟的偏疼,又着了李澈的道,繁杂的情感掺在一起,让他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往先我总是觉得自己和他是站立在镜子两侧的人,因为我与沈符的关系就像他和李澈的关系一般,所以我会对烛光下垂泪的太子心生怜悯。
现在看来,倒不尽然。
与他真正相似的应该是沈符。
我松开他的手,李渡的眼神有些受伤,但他将情绪压了下来,敛了敛衣衫后恭敬地行礼,带着他的人告退。
殿门关上后福宁殿又恢复了死寂,就像太子从未来过一般。
我不顾众人的目光,重重地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都出去。”我用手挡住眼睛,有些疲惫地低声道。
为首的那名御医轻声应下,却还是坚持替我将薄毯盖好后,才离开内殿到外间候着。
等到众人都离开后我坐直了身子,无声息地走到矮书架旁翻出了几本旧书。
这是很久之前李纵担心我生病时烦闷留下的,我翻看着写满了小字的书页,盘腿坐在了地上。
李纵回来时我还在看吴郡的志书,后面还附有吴郡陆氏的谱系。
他俯下身把书从我手里抽走,手臂穿过腿弯后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还难受吗?”李纵亲了下我的额头,轻声问道。
我摇了摇头,从他手里将书又夺了回来。
他扫了一眼书名,没说什么。
我坐在榻上,将书翻回刚刚看到的那页,垂着头低声问:“我想见陆侍郎一面,可以吗?”
“陆绰吗?”李纵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书上的谱系图。
“不。”我仰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我想见礼部的陆袭明陆侍郎。”
李纵不再遮遮掩掩,他将我的手腕从袖中剥出,轻柔地把玩着:“那如果我说不见他,可以吗?”
皇帝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冷意,他从不对我的过往多加追问,也没有刻意为难过谁。
我以为是他大度,对小辈宽容。
如今我才意识到,是李纵一直在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