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

“你这名字很好听。”他扬起唇角,从榻上下来。

到这时众人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沈簌换上明日大典要穿的袍服,侍女为他佩戴好头饰和发冠,他越过屏风走到先生的面前。

“我穿对了吗?”他轻声问道。

深黑色的礼服将他的腰身勾勒得分明,肩头用暗线绣出来的龙纹在明灯之下闪烁着辉光,青年周身都带着清隽的贵气,连唇角勾起的弧度都肖似故人。

陆袭明怔怔地看向他,片刻后才如梦初醒地点头应道。

虽然不喜欢礼仪,但沈簌在学时并无明显的排斥。他太聪明,只需陆袭明稍提点就能做到臻于完美。

讲习完毕后沈簌坐在软椅上,捧着花瓶静默地数着花瓣。素白色的花朵淡雅高洁,夹带着的冷冽梅香更是沁人心脾,他凑近深吸了一口气,借着放下花瓶,向后仰躺,低垂下来的手指泛着莹白的光泽。

他就像个被宠爱得很好的孩子,明亮,干净。

沈簌不喜欢他,也不讨厌他,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陆袭明见不得他蹙眉,也见不得他不快活,但见到他这样轻松愉快的神情时,却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太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沈簌,情思的澎湃让他忘却他们之间已经横亘了一道银河。纵使他愿作牛郎努力去跨越,但沈簌已经飞回了天上。

生来就合该被千娇百宠的公主,本不应沾染凡尘。

正当陆袭明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沈簌忽然转过头,他小声地抱怨道:“阿澈怎么还不回来呀——”

室内烧着火龙,温暖得近乎有些闷热。

但陆袭明的心却仿佛坠入冰窟,胸腔一阵阵的抽疼,气血上涌,他抱歉地取出手帕,轻咳了一声。

纯白色的手帕上是星星点点的血渍,就像深红色的梅花开在雪地里。

沈簌没有看他,只是晃着脚,像个小孩子般一遍遍地重复着。

155

元贞十七年十二月癸巳,太子李渡于柩前登基。

这也是群臣第一次在宫变后见到他与年轻的太后。

太极殿肃穆沉静,冕旒在少帝苍白的脸庞上落下一片阴影,他瘦得厉害,简直要撑不起衮服。但比起新即位的皇帝,更令人忧心的是太后。

沈簌的眼神单纯又懵懂,他神游天外,就像一位局外人,静默地旁观太子的登基大典。

他就像传闻中所说的一样,魂魄散落,只余下一副清俊柔美的躯壳。唯独在楚王的目光看过来时,眸中才会闪烁些光彩。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权柄在谁手里,因此宫闱秘闻也尽数变得缄默起来。兴许多年以后,他们全都死了,才会有诗人将这段往事再度传唱。

大典的仪式已经到了尾声,然而就在哭丧时,突然出了些问题。

太后的眉头蹙起,他换了白衣,但孝服并未能给他的神情增加几分悲伤。

太后没有眼泪,也没有悲伤。

他像个真正的孩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会为自己扫落花上的雪高兴,却不会为旁人的任何事牵动情绪。

所以他不会哭。

典雅悲凉的丧乐回响在他的身边,逐渐盖过朝臣的哭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太后凝视着玉柱上盘旋而上的龙纹,随着乐声声调的抬高,他的视线一点一点地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