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后哪里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沐浴过后,青年盘着腿坐在榻上叠纸鹤。直到李澈第三次来唤他睡觉,他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纸。

“哥哥今天教给我的。”他眉眼弯弯,进入床帐里后也不安分,拿着纸鹤舞来舞去。

楚王摸了摸他的头发,温声道:“该睡觉了,簌簌。”

“嗯。”沈簌把头埋在他的肩窝,深吸了一口气,凛冽的冷香即刻涌入肺腑,他闷哼一声,抓紧了李澈的脊背。

“不喜欢新的熏香吗?”楚王轻声问道。

黑暗之中,他的神情不明。

太后抬起头,像是有些晕眩,他愣怔片刻,猛地吻住楚王的唇瓣。李澈的瞳孔紧缩,吻技不甚娴熟的他就像志怪笔记中的书生般,被狐狸化身的美人亲走体内的香气。

“很喜欢。”沈簌哑声说道。

他像瘾君子一般舔咬着李澈的脖颈,然后昏昏地睡了过去。

楚王静默地凝视着太后的睡颜,良久以后攥紧了他纤细的手腕。

二月伊始,太后在射生军的护卫下难得出了一回宫城,他穿着单薄的青色衣衫,举手投足都极尽风流。

冰雪初融,夜间还时常刮着呼啸的寒风,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添上楚王递来的外衣。

归来不久太后便为他的坚持付出了代价,三更的时候他突然起了烧,清宁宫的灯火整夜未灭。

楚王脸色难看地翻过沈簌的医案,御医耐心地向他解释着,侍奉在太后身边的军士被逐一唤去审讯。

“是我的错,阿澈……”太后眼眶发红,一苏醒就拉紧了楚王的衣袖:“可以不要降罪别人吗?”

李澈还未开口,他就已先扑簌簌地落下泪来。青年的身体绵软无力,笨拙地亲吻着他,泪珠恰好滴落在李澈的手背上。

楚王拥住他,心中翻涌的诸多负面情绪瞬间消弭,他在爆发的边缘被沈簌拉了回来。

“不是簌簌的错,我也不会降罪你的朋友们。”他深吸了一口气,极力轻柔地说道。“但你自己好好和我交代,今天是不是落了水?”

“簌簌之前答应我,不会再去冰面上玩,还记得吗?”

沈簌垂着头,闻嗅他身上的香气,乖顺地作答认错,最终楚王还是狠下心禁了他的足,不许他再轻易出宫城。

太后收敛许多,时常整日待在宫中画画,楚王也不忍罚他太过。

汴梁城里春意盎然,近郊的风景更是美不胜收。李澈忽然忆起,他与沈簌的初见就是在这样美好的春天。

那时沈簌厌恶他,如在云端般遥不可及,而现今沈簌爱他,夜夜都与他同寝而眠。

春光太美,让楚王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他像是被爱意蒙住了眼,不觉便做出许多自己也控制不住的事。

因为沈簌的缘故,他愈加信任沈燕直,甚至不惜将铨选权尽付与宰臣及其亲信之人。错综复杂的政治关系使他们的合作变得顺利,也使权力的交接格外安稳。

他没遇什么阻力地接过父亲的权柄,至春三月时,朝中的政务已尽数走上正轨,西凉与河朔的事也逐渐有了眉目。

所以在这样诸事顺意的情况下,楚王才会应允太后的任性请求,陪着他一起出宫,扈从的还有沈侍郎和王决等近臣。

身着轻便骑装的沈簌站在溪边,头发用一根末端带银铃的簪子束起,掬起一捧清水向他唤道:“阿澈!”

军士的目光都紧盯着他,生怕他不小心落入水中。

李澈心神宁静,他笑着向沈簌走去。

楚王平淡的笑容下是如浪潮般汹涌的情绪,过往所有遗憾的、不甘的回忆都顺着溪流消逝,他的幸福好像达到了顶峰。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一刻他可以为沈簌死去。

日落时太后仍不愿离开,他舍不得如此快活的一天就这样结束,楚王也同样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