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是最漫长的绝望,绝望是最完美的期待。因此等待中的人,内心必然是焦急的,期盼出现奇迹,无论他们脸上看起来是多么镇定自若。
虽然有句话叫“敌不动,我不动”,嘴上说起来挺容易,但实际上这种比拼“谁先扎眼”的游戏,对玩家的心理素质是一个极大考验。
大阵当中,尔朱荣面沉如水,身体亦是感觉冰凉,哪怕周边火把的热气,似乎都没法给他带来哪怕一丝温暖。
从目前的情况看,刘益守的兵马,似乎获得了他们本不应该有的强大战力!如果知道刘益守军这么能打,尔朱荣完全不会采取现在的策略。
只能这样说,刘益守之前的战略欺骗,几乎是瞒过了所有人!很多问题,尔朱荣到现在都没找到答案。
那些首级是怎么回事?
白袍军为什么会听刘益守的号令?
白袍军余党逃窜的消息,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多问题不能细想,很多之前没注意的事情,现在一件件的在脑子里回放,其中有件事情就变得很不寻常。
那便是之前刘益守的态度,太过于谦卑了!
一时间尔朱荣有点后悔,自己似乎是在用从前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人。而之前元颢打来的时候,刘益守实际上是坚决的兴兵讨逆!你要说那个时候他的日子就过得很舒爽,倒也不尽然。
起码是不如现在惬意的。那时候刘益守都能活蹦乱跳的,现在更不会伏低做小了。
只能说,过多的自信蒙蔽了尔朱荣的眼睛,他终究还是看高了自己,看低了他人。
“叔父,我们不如现在退回雍丘自保。”
尔朱兆压低声音在尔朱荣耳边说道。
听到这话,尔朱荣只是苦笑摇头。
退,说得轻松,真把大军当木头呢?这黑灯瞎火的,一万多人,你要怎么退?
不点火把,掉队的很难找回来。点火把,直接给陈庆之指路,白袍军尾随而至,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尔朱荣心里很清醒,现在夜晚容易混乱,就是不要动,不要乱阵脚。一切等天亮之后,形势就会逆转过来的!
不得不说,打顺风仗的时候看不出来,一旦陷入危机,尔朱荣比尔朱兆稳多了!
“叔父……”
尔朱兆还想说什么,尔朱荣抬手道:“陈庆之应该不是刘益守唯一的牌,明日,只怕还有一番苦战。”
尔朱荣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尔朱兆却完全搞不懂对方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白袍军虽然厉害,可我们兵力占优,何必担心他们?”
火光照耀下,尔朱兆那张白皙又长满胡须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
这话说得尔朱荣摇头叹息。
“我们与宁陵守军交战的时候,你不觉得那些人几乎不堪一击,甚至都不敢在城下跟我们战斗么?”
尔朱荣嗤笑了一声。
尔朱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刘益守能打赢邢杲,打赢费穆,麾下大军断然不至于说就这点水平吧?”
尔朱荣说得平静,却是让尔朱兆悚然心惊,他也是才想透这个环节。
看起来刘益守是出招了,可若是尔朱兆猜测没错,出手的只是白袍军而已。刘益守军的主力,真的就在睢阳么?
这话乍一听没啥问题,实际上细思极恐。
正在这时,一个传令兵急急忙忙的对着尔朱荣低语了几句,尔朱荣摆摆手,对方立刻就退下了。
“果然不出所料,刚才跟我们战斗的人里面,尸体上的发辫,就是南人的。南面来的,又能跟我们正面较量不落下风的,只有白袍军了。”
尔朱荣摇头叹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孝文帝南迁之后,北方社会文化习俗融合加剧,呈现出一种有别于塞外胡人,也不同于南朝的文化习俗。
在衣着、食物、语言习惯、发饰等方面,无论鲜卑与汉人,都跟南面梁国的人不同。细心的人,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些白袍军虽然换上了魏军的黑色军服,可是只要看他们的发辫,就能看出与北方人的细微之处。这也是当初刘益守送来那些首级可以骗过尔朱荣的最主要原因。
细微之处见真章,尔朱荣这次可是领教了刘益守的厉害,只是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有个前提就是,你还能活到下一次!
……
渔船上,刘益守看到尔朱荣结阵原地不动,微微点了点头,沉默不语。看样子,似乎是不太担心后面的事情了。
“主公,尔朱荣若是现在退回雍丘,我们拦不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