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斟酌良久才道:“今日陛下与娘娘同来,可见帝后和睦恩爱情笃,也为宣国公府长了脸面……我与你父亲也是担忧了许久,不得不与你说道一番。”
“母亲请讲。”
“盛极必衰,月满则亏,所谓显贵可一时未必能一世,纵是先帝那般宠爱宸妃也有猜疑废弃的一日。娘娘与陛下如今情深,却也不得不三思来日。”
听闻此话,颜思卿心里一跳。
“母亲此言何意?”
“颜氏并非名门,却因女子入宫显赫一时,如今宣国公府出了两代国舅,经太后谋反风波仍不倒,不少王公大臣都巴结着咱家,指不定心里如何做想。”杨氏沉声道:“长此以往,纵使陛下对娘娘情意不减,也会对妻族生出忌惮之心。”
颜思卿沉默许久。
她没有认真审视过自己与顾平川的关系,比起寻常恋人夫妻,她们之间还有一层封建君臣的关系需要维系。虽然顾平川在她这里从不以君王自居,但杨氏的担忧不无道理……今日情深自然宠她纵她,七年、十年、二十年之后呢?
她陷入了焦虑,思绪千结不得解答。直到前边下人过来,说陛下欲起驾回宫,她才堪堪从思绪中抽身。
告别了父母,颜思卿跟着顾平川回到马车上。
顾平川方才喝了不少酒,这会有些醉意,微微靠在颜思卿身上,轻握着她的手。颜思卿低下头看着身上挂着的男人,又一次陷入纠结。
在她面前,他从来不像皇帝。
颜年篡权,意图谋反。这是抄家灭族的罪行,他却一点不曾牵连宣国公府,甚至为她的冲动之举扫尾掩护。
她侥幸地将自己放在特殊的位置,或许她会是天选之子,是甜宠小说的女主角。
一路无话,二人回到了昭阳宫。
宫里已经备好了醒酒汤,颜思卿扶着顾平川到床上躺下,往他身后塞了几个枕头让他靠着,随后给他喂了醒酒汤。
这东西虽不像中药那么难以下咽,但也属实不好闻,顾平川乖乖靠在床上喝完了整碗醒酒汤,连眉毛都不带皱一下。
颜思卿放下空碗,拽过被子盖在他身上。顾平川侧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若你终有一天会对颜家心生忌惮,我宁愿哥哥一直做个纨绔公子。”颜思卿低头看着榻上的人,小声喃喃。
话音才落,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四目相接,颜思卿心里一惊。
“你怎么突然这样想?”顾平川眉头微皱,撑着床坐了起来。
“你没醉?”颜思卿答非所问。
“我没醉。”顾平川笃定地说。
颜思卿记忆中浮现出某个一宿无眠的夜晚,那天晚上他也说自己没醉。
“我不信。”
顾平川这次是真的没醉,回来的路上便只是微醺,喝了醒酒汤静躺一会儿,此时听了颜思卿的嘀咕彻底醒了。
“你还没说,为什么突然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