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面色不变道:“我也不是专爱毁了自家的东西去,只是时间紧迫,像老金彩那般做,难免要出来强买强卖的事,更有甚的,乱里一起,说不得还要害了街坊性命,这事自古至今,哪里是少见的事。”
“……也是我想得浅薄了,不比琏二哥周全。”薛宝钗思量一阵,恍然点头道。
船只经过水面,荡开波纹阵阵,冷风吹进船舱中,让薛宝钗不免紧了紧身上衣裳。
说了几句话后,薛宝钗主动和贾琏提起薛蟠南下的事,薛家此前报了消息来,刚刚薛蟠又提了这事,薛宝钗便已经理清了七七八八。
“……听人说他最后闹了县衙大狱,几乎要被下发海捕文书,亏了薛家在江南还有些面皮,不然我这哥哥说不得真要上山下海做贼去了。”
为了个素昧平生的人行侠仗义去了,反而对自己亲妹妹不管不问,这真是令薛宝钗好气又好笑。
薛蟠听得薛宝钗埋怨,又碍于贾琏在,只好笑笑不说话。
“如果确实是替天行道去了,我倒也……说不出什么不是。”
贾琏想了想,再道:“这世道多得是人利用职权规矩横行霸道,你要去和他们算计来算计去,反倒是失了本意,落了下乘,不如彻底闹将开来,自个如何暂且不论,怎么也能将一个恶人拉下马,若世人都是如此来做事,等到恶官恶绅消声灭迹,那自然就是天下为公了。”
“正是如此了!我这心中也是这么来思量的。”薛蟠听得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薛宝钗一双杏眼看了看薛蟠,又看了看贾琏,再一手倚着头思虑一会儿后,便是笑着摇摇头。
“看两个哥哥的言语举止,好似都是行侠仗义的大善人,我是全然争辩不了了,倒像个恶人似的。”
“只是琏二哥说的那般好,但那天下为公的事文人骚客们想了一两千年儿,却仍是不能做到,说来说去,还是败在人心隔着肚皮这件事上。真要像琏二哥说的那样,百姓个个要去杀官,见到那天下为公前,天下就先要到大乱之世了。”
贾琏神情一顿,稍稍沉默
“只杀贪官污吏、作恶的豪绅,怎么就牵扯去大乱之世了?”薛蟠听得薛宝钗这话,就先带着些生气开口争辩了。
“全因为人心难测。”薛宝钗道。
“能怎么个难测法?”
“真要讲道理,哥哥肯定不爱听,不如拿个故事来辩证。”
薛宝钗笑道:“一日,哥哥你在石头城大扇街头捡到个荷包,里面未有见到别的,只一卷银票合计一千两纹银,哥哥如何处理才好?”
薛蟠回道:“我又不见得是缺那一千几百两银子的人,自然是在那地方等失主上门。”
薛宝钗点点头,望向贾琏道:“琏二哥呢?”
贾琏道:“我怕是没那闲暇等,多半是就近往官府里送去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