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老太太有心,常把湘云唤到荣府里住。两相比之下,史鼐、史鼎家的子女老太太亲近得就要少一些。
贾琏往常在荣府里对这内宅的事也有些听闻,今朝又忽闻了保龄侯史鼐的"处置",说什么世家侯门的亲戚给伯爷府做侧室也是合情理的事?
也是怪哉,怨不得史湘云要自贱说出没爷没娘的话。
眼下,贾琏虽暗地里琢磨了些,但面上是不露声色的,只拿眼来看趴在轿窗上的史湘云。
到底是同辈,别人发觉了你是因怜悯、同情这些个事,才特意故作亲近,说些好话,那最后反倒是容易哀你、怨你、恨你,最后愈发的自轻自悲了。
前番就有一个了,最怕湘云也是如此。
“倒也不是真有什么事,只是之前和姊妹们聊个一嘴,就正好来问琏二哥而已。”
史湘云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微红,话道:“不像宝二哥那边,琏二哥你总见着在忙,和我们素来相聚的少,连发了函的生日也不来,真想知道琏二哥是怎么看这些姊妹的?”
这是些女儿家的闺中话。
贾琏平日里是一向不搭理的,但今日只是难得,便与湘云搁着轿子说起闲话来。
“二姑娘迎春的性质太静了些,半天蹦不出一句好话,看那模样就得容易被人欺负了去,前些年不久有么?等哪天迎春要出阁了,俺少不得自请再当一回媒人,这次定要看准了男方,免得事后,哼!
三姑娘探春心思多,是个要强的,明里暗里的怨起来,俺都不好去得罪,这些年常爱拿言语来挤兑俺,我又不好多去计较,只能靠凤姐儿去找回场子罢了。
四姑娘惜春不太好说,也不知听敬老爷说了什么话,这大点的人,长爱一个人往来……”
“还有呢?宝姐姐、林妹妹她们。”史湘云听得直乐,几乎雀跃道。
“宝钗是出嫁的人,不说也罢。”贾琏道:“至于黛玉,却和探春那边不同。若讲些实话,俺还常常有些怕她,见了面也怕,说着话也怕,最怕她觉得我只是可怜了她。个中误会,这些年愈发的不好说了。”
想起当初在扬州接黛玉的场景,贾琏笑了笑,复又正色看向湘云道:“好妹子,你若有心,寻个机会便替我探探口风。
不然想我堂堂七尺之躯,臂上能跑马,肩上能担山,顶天立地的男儿,哪能几次三番去讨饶,还讨不出个清楚?”
史湘云仰身瞅了瞅贾琏,不住嗤笑道:“琏二哥也是老不知羞的,尽爱说些大话,听你平常学人打些拳,就是力能抗山了?又不是三侠五义演隋唐,天底下哪里真有那般的人?”
“有不少哩!”贾琏赶紧解释道:“当年俺随北静王爷到江南同那宋江一伙打擂台,南来北往的人见识了不少,才知天下英雄好汉何其多也……”
两人闲聊着,不知不觉已经进了宁荣街。
史湘云和贾琏在背后说着其她姊妹,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刚才那事还有我呢?千万要说些好话来。”史湘云连忙再来同贾琏说话。
“既然当着面,那我可说不出好话来。”贾琏笑道。
当面不说好话,那背面说的是什么?史湘云正琢磨时,轿子已经到了荣府角门前,门房搭了话,然后轿子被抬进门去,停在了二道门里。
贾琏和史湘云也分了开。
王善保家的和周瑞家的都过来了,喊话落轿换乘,扶史湘云出来。
“又不是第一次来,两位妈妈怎么都来了?”史湘云看了看四周,有些奇怪道。
王善保家的先见了贾琏,问了好,然后忙来笑着回说道:“我们都有空,就一齐过来迎接。而且不比往日,史大姑娘如今不是要正经跟着老祖宗那边住么?琏二爷都亲自到史老爷家接,我们勤快些这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