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日忙于公务,时常挑灯处理公文,眼睛怎么可能没有血丝?而他因为熬夜,气色自然也是不好的,肯定有阴云之色。如果眼睛有血丝,脸色不好就等于“霉云罩顶”,“有血光之兆”,那岂不是所有勤于政务的上位者都得倒血霉?

曹操只能在心里与郑平据理力争,指着他的鼻尖斥骂。正威风赫赫之际,他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因为几个月前再次打败张绣、吕布,曹营势力得以持续扩张,曹操在许都的话事权得到进一步的增强。自那时起,他与部分跟随天子从北地迁来的朝臣、将帅逐渐增多了冲突,不少人假借天子的名义指摘他的决策,更有居心叵测者与被鼓动者,把他勤于政务的举措盖上谋权的印章,时不时进献谏言,烦得他头风病犯了好几回。

想到最近的处境,结合郑平刚才的话,曹操的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莫非郑平意有所指,借“红血丝”、“血光之灾”的怪异组合提醒自己——这几天可以借着曹丕的事告假,或者干脆称病不出,先把政务放一放,以规避近日的风波?

这个念头一起,再想郑平的话就不再那么气人了。

倒并非是曹操想要美化郑平的行为,全因为曹操对付吕布的时候,郑平也用类似摸不着头脑、看似惹他生气的言论提点过攻吕之策。彼时曹操只以为是巧合,经谋士荀攸的分析后,才明白这是郑平藏于毒舌下的暗指。

不管郑平是顺口提示,还是如他当时送上门的军情一样,只是为了还某人的人情,自那日起,曹操每次服用郑平花式喷人的套餐时,不但要用修生养性的心态,将气人不偿命的话转化成夸奖听,还会下意识地琢磨郑平的话中是否潜藏着进言献策的讯息……最终掉了许多头发,每一日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如今因为这个已形成半个习惯的“下意识”,曹操主动给郑平那句气人的话穿上了富有深度的外衣。

于是他说道:“正平说的是,孤近日确实觉得不太妥,应当好好休息了。”

如此柔和的回答听得左慈圆目微突,不敢相信曹操竟然双标得如此明显。

明明是差不多意思的话,那个叫正平的用词还更加恶劣,怎么曹操前头给了他左慈一顿讽骂,后头就附和那个正平,一副“你说得都对”的模样?

气愤的左慈再次看向郑平,越瞅越觉得他面相透着古怪。

他看出此人乃“龙困浅滩”之相,命中有三次大凶的死劫,一次是出生之时,其余两次则集中在他虚年廿六。

除了中间那次死劫有半数生机,第一次与最后一次,对于常人而言乃是十死无生劫难。

尤其是排在最末的死劫,呈“穷山恶水”、“四壁悬崖”之貌,理应是“内外难救”、“英才早逝”。旁人就算气运再强,大多也只能运化两次必死的劫难;可这个叫郑平的,不但成功避开前两次困厄,还为最后一次最为凶险的死劫打通了数条活路,实在令左慈惊诧难解。

能够凭借真真假假的道法,在民间打响名号,左慈所凭借的不止是轻便的身法、层出不穷的手段与敏锐的眼力,还有他的聪颖与机变。

若是刚进门的那会儿,他或许会因为过于惊诧而失言,但经过郑平出言打断的缓冲,凭借多年出生入死的经验与直觉,左慈打定主意绝不得罪这个命理如此诡异、看上去又十分记仇的青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出来,以免惹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