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蓝礼在医院里度过了自己人生的三分之一,漫长的岁月让他对医院的情感无比错杂,有些排斥,有些痛恨,却又有些怀念,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地知道,长期住院的痛苦和煎熬,那是旁观者们所无法体会到的心情,甚至可能同样是身为病人的朋友也无法体会,因为每个病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心魔,自己的故事。
有时候,病人就会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火,朝着身边所有人发火,没有原因,也无法控制。对于家人朋友来说,他们却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想要帮忙却根本无从下手,不断询问着,“你到底要什么?”只要病人开口,他们就会竭尽全力提供帮助。
但蓝礼却知道,他们其实不是想要什么,只是……只是无所适从。那些关爱、那些担心、那些痛苦、那些折磨,那些来自家人朋友的亲近,他们知道,他们都知道,但却依旧改变不了病魔缠身的事实,也改变不了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事实,内心深处爆发出来的那种愤怒、那种嫉妒、那种压抑,即使是他们自己也无法控制。即使他们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家人朋友的错,但他们却找不到发泄的对象,不是吗?
可能,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人在旁边,他们可以尽情地无视,却又远远地坚守在那里,不会离开。
他们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因为即使是自己的家人,也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不能因为他们的病情就永远地停止在原地。但,他们还能要求什么呢?
这一世,从高中开始,蓝礼就开始每周到医院里做义工,在他十八岁那年,考到了专业的护工执照,希望能够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帮助更多人。即使更换城市,他也从来不会中断自己的行动,过去这八个月,除了在“太平洋战争”拍戏的那一段时间之外,他在澳大利亚也坚持到附近的医院里继续担任义工。
不是善良,也不是慈善,仅仅只是因为感同身受罢了。
刚才那个小女孩,名叫安妮-西里曼(annie-selian),她是在蓝礼拍戏期间居住到西奈山医院的。蓝礼曾经询问过医生安妮的病情,对方解释了一大堆医学术语,即使蓝礼后来翻阅了专业医术,但还是了解有限,只知道安妮是新陈代谢系统有问题,她很难通过自己的身体机能来完成这一基本功能,不仅仅是排便,还有排汗。
如果在一段时间里,她依旧无法完成自主的排泄,那就只能通过医疗手段了。蓝礼回来纽约之后,曾经看安妮接受过一次治疗,她那瘦小的身躯无助地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都插满了管子,安静地躺了三天,什么都不能做,就连说话都不能。那漫长的过程煎熬得让旁观者都不忍心看下去,更何况是接受治疗的安妮本人呢?
“蓝礼,蓝礼,蓝礼!”身后传来了小火车一般的呼啸声,不等蓝礼回头,一个小家伙就扑到了蓝礼的背上,“飞机,飞机,开飞机!”
蓝礼双手托住了小家伙的屁股,站起来就飞快地转圈起来,然后一溜烟地朝前冲刺着,背上的小家伙欢快地欢呼了起来,“飞翔,我正在飞翔!阿妮塔,阿妮塔,你看,我正在飞翔!”
护士站里的护士长阿妮塔-图妮莎(anita-tunisia)哑然失笑,微微坐直了身体,哭笑不得地呼喊到,“蓝礼,不要太久,不要太激烈,艾利克斯的心脏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