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些所有事情都发生在伊拉克?那个国家?”
保罗哧哧地笑出了声,那股悲凉着实太过真实,也太过迫切,成为了巨大的讽刺,“是的,请听我说,好吗?听我说!”保罗收敛了笑容,恳切地说道,“军方给了我一个安全号码,放在我的钱包里,但现在找不到了。”
接线员无奈地打断了保罗的话语,“康罗伊先生,这是俄亥俄州扬斯敦的报警台。”
急速起伏的胸口突然就放缓了速度,仿佛时空凝聚了一般,“俄亥俄?”保罗直接就愣住了,浑身肌肉的动作都停在了原地。
“是的,先生。”接线员终于恢复了顺畅,“你说你在别的国家,我不太清楚你是怎么打到这里来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转接到警长的办公室。”
“你不明白,算了吧。”保罗摇了摇头,立刻就挂断了电话,看了看电池——居然只剩下三格电了,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盖文有种荒谬的喜感,仿佛保罗拨打“911”求救根本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因为接线员根本没有帮上忙,那没完没了的提问从来没有问在点子上,那支离破碎的对话从来没有真正把问题搞清楚,这不仅浪费了手机的电池,更是浪费了棺材里的氧气,更可笑的是,到了最后,保罗却发现,“911”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
盖文知道,这不是那个接线员的错,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浪费了机会之后,保罗到底应该怎么自救?在伊拉克的土地之上,其他人又应该如何过来拯救保罗。那种悬疑感,突然蹿起,盖文可以感觉到肾上腺素地喷薄爆发,不由自主地调整一下坐姿,然后他这才发现,肌肉紧绷太久了,以至于身体开始发麻,但迫切的惊悚和恐惧依旧卡在喉咙里,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保罗再次熄灭了打火机,这一次他没有慌乱,而是冷静下来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这才再次点燃打火机,开始拨通电话号码。
他先打给了妻子,琳达,家里和手机,可惜的是琳达都没有接电话,他只能分别在语音信箱里留言,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危机情况,希望琳达听到留言之后,可以快速求救;而后拨通了“411”查号台,希望可以找到fbi的电话号码,但接线员却不依不饶地要求保罗指定一个具体的州和城市,暴怒之下,他随意说了“芝加哥”;之后,电话转接到了芝加哥的fbi,他说明了情况。
“我和其他司机的车队,正在把厨房用品运往一个社区中心,然后一些孩子们朝我们的卡车扔石头,然后一个炸弹在前面爆炸,炸毁了其中一辆卡车,然后一群人从旁边的房子里冲了出来,就在街上对我们开枪……我在车队后面,我猜一个石头砸中了我的脑袋,晕了过去,之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双手被绑着,躺在一个棺材里。”
保罗竭尽全力说明了情况,但接电话的探员却始终在纠结着细节,孩子们为什么要扔石头,开枪的到底是谁,那些开枪的人为什么要开枪,保罗又为什么没有中枪……那咄咄逼人的口吻就仿佛保罗是恐怖分子中的一员般,打电话过来只是为了胡搅蛮缠,甚至开始调查保罗的个人身份和背景资料。
愤怒,冷静,愤怒,冷静。
保罗的情绪始终在煎熬之中,更糟糕的是,手机没有信号了!电话失去连接了!保罗屏住呼吸开始抵住了棺材的墙壁,四处寻找着信号,一点一点地搜索过去,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信号,他想了想,然后就拨通了自己公司的电话,接线员又是一番纠缠苦战,自我介绍,说明情况,危机处理说明,询问详情,纠缠到最后,对方转接到了人事主管阿伦-达文波特那里——她根本不管保罗的抗议,他现在需要的不是人事主管,而是危机处理!
但电话还是转接了过去,然后就是等待……漫长的等待……无止境的等待,最后等到的是电话录音。又一次循环反复,保罗再次把所有情况说明了一遍,可是情况还没有说完,录音就录满被掐断了。
看着传来忙音的手机,保罗愤怒了,彻底地愤怒了,“草!草!草!”他疯狂地拳打脚踢着,用尽全身力气宣泄着自己的愤怒,在一片无止境的黑暗之中,愤愤不平地将所有情绪都宣泄而出,直到精疲力竭,然后茫然若失地躺在原地,平静,平静……就连呼吸声似乎都小时了。
无助,除了无助还是无助,那种深深的无力感透过屏幕那无止境的黑暗传了出来,这甚至比绝望还要更加可怕,因为抓住了那条希望的绳索,满心认为顺着这条绳索就可以摆脱困境,但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相同的情况,从911到fbi再到公司,甚至于自己的家人,每一个机构、每一个对象都将他拒之门外,兜兜转转还是在原地打转,希望才刚刚升起就被掐灭的震撼,着实太过波澜壮阔。
盖文觉得这着实太过残忍,也太过讽刺。内心的沉重透过惊悚和恐惧,缓缓地渗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