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礼低下头,看着指尖底下的琴弦,在明亮的光晕折射之中静谧而僵直,似乎可以看到,丝丝光芒消失在那深黑色的琴弦之中,一点一点地被吞噬,仿佛在万丈冰原之上出现的黑洞,将所有的光亮、所有的温度都吸收进去。
凛冽苍莽的冰原,滚滚浪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孑然一身,无边无际的白色在脚下涌动,渺小到了极致,孤独到了极致,茫然若失。
指尖轻轻一勾,琴弦轻轻一震,清亮的乐符就在空气之中绽放开来,犹如盛开的烟火,那是蓝色的。
再次勾动一下,又是一个乐符,那是红色的。然后,黄色的,绿色的,紫色的……一个又一个的乐符在傲然盛开,漫无边际的茫茫冰原充满了缤纷的色彩,却越发衬托出了世界的辽阔宽广,看不到尽头的冰川,触摸不到的苍穹,无法深入的大海,偌大的世界,人类就犹如尘埃一般微不足道。
杂乱无章的乐符似乎串联不起来,甚至有些无聊,让人昏昏欲睡。
可是摄影棚里的观众却没有急躁,安安静静地注视着蓝礼,注视着那把吉他,这就是音乐创作的过程,艺术家们从来不曾真正展示在他们面前的过程,就连艾伦也是一脸神奇地投去了目光,兴致勃勃地充满了期待。
“曾经春日里,我们共建舟,用羽毛,用骨头;放火点燃家园,赤足漫步雪中。”
蓝礼那带着丝丝沙哑的嗓音,清唱起来,没有旋律的伴奏,仅仅只是依靠着嗓音的演绎,但那悠扬的歌声却仿佛大海的浪涛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在摄影棚里轻轻回荡着,撕裂了极致的宁静,打破了极致的安详,犹如螺号一般,随风而至。
诗意盎然的歌词,在蓝礼的演绎之下,有种淡泊随意的潇洒,轻盈地在琴弦之中跳跃着——蓝礼拨动了琴弦,仅仅只是轻轻一扫,仿佛鸟儿的翅膀,在白色的浪花尖上滑翔而过,搅乱了气流,带来了清爽的湿气,一点点海洋,一点点森林,一点点天空。
“鼓声的节奏悠远而至,伴着我们漂流向风暴;小狮子遗落了乳牙,现在在海洋里遨游。”
三言两语之中勾勒出来的恢宏景象,让人瞠目结舌:疾风骤雨、惊涛骇浪之中,一艘独木舟朝着风暴昂首挺进,穿透力十足的鼓点在波涛里穿行翻腾,坚定而壮烈;春风拂面、万木葱荣之间,年幼的狮子更换了牙齿,摆脱了父母的庇护,冲向茫茫大海,矫健的身姿在浪花之中腾跃。
风暴面前,人类是如此渺小;海洋面前,狮子又是如此渺小,但他们却没有丝毫的退缩,英勇无畏地冲向了未知,拥抱了困难,鼓点的昂扬、咆哮的勇敢,在大自然的残酷之中禹禹前行,开辟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没有任何的伴奏,蓝礼完完全全在清唱,有的仅仅只是每句歌词最后的一次扫弦而已,但那婉约的曲调、那美妙的歌词、那坚韧的情绪,却在字里行间传递出来,犹如爱尔兰“大河之舞”的舞步一般,在坚硬的心脏上盛开出了花朵,铿锵有力。
蓝礼用手掌轻轻敲打着琴箱,以这种最原始也是最简单的方式,击打起了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