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蓝礼来说,他的表演正在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可能取得突破,也可能一无所获。
“抗癌的我”的拍摄进入了最后四分之一,癌症正在一点一点地侵蚀亚当的身体,同时,现实的冰冷和残酷也逐渐将亚当拖拽到水底深处,那种溺水的肿胀正在逐渐变得清晰,肺部的炸裂感让恐惧和血腥变得真实起来。
一拳,再一拳;一层,再一层。
亚当就好像一个弹簧,慢慢地被压缩起来,一次又一次的重拳,终于将弹簧压缩到了极致:不仅仅是癌症,死亡的恐惧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生活终于撕下了面具,展露出了狰狞扭曲的真实面貌。
医生做出了最后的宣判,化疗已经无效,亚当的唯一选择就是手术,手术成功了,他不见得能够活下来,但可以肯定的是,手术失败了,那就是终点了——手术台就是最后的终点,他可能永远都再也无法睁开眼睛。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就是永别。
更残忍的是,他没有思考的空间,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在手术的前一个晚上,亚当心烦意乱,凯尔和他一起到外面去放松放松。视线里看着世界的每一处影像,看似波澜不惊,却又充满了生机,看似平凡无奇,却又充满了留恋。
他突然就茫然了,“死亡”,这个词是如此抽象,他不知道死亡之后会面临什么,也不知道是否有灵魂的存在,更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否会彻底消失。眼前那一片漆黑的夜空和万家的灯火,仿佛是生活里再简单不过的一部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的存在,现在却可能永远都看不见了。
大脑乱成了一团,满嘴的滋味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可是凯尔却念念不忘想要到酒吧里去寻找艳遇,找一个对象享受一夜情的美妙。
亚当知道,凯尔在试图开解自己,在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在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享受起来,但他就是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还有愤怒。
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膨胀,肿胀得几乎就要炸裂,他想要宣泄,却找不到途径。于是,他想要最后肆意一把。他想要开车,他一直害怕,始终没有能够学会的,开车。
“这就是你想做的?你的最后愿望就是这个?开车?我们现在本可以和妓女腾云驾雾,但你却想做我十五岁时就会做的事。”
这就是凯尔的回应。
在手术之前的一个夜晚,在与死神对峙前的一个夜晚,在与癌症最后一站前的一个夜晚。他想做的,仅仅只是开车,他知道,这很荒谬可笑,也很微不足道,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人们总是说,死亡之前,你还有什么遗愿想要完成?趁着还年轻的时候,尽快实现,不要留下遗憾。但可悲的是,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