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之外的躁动似乎随时都可能爆炸,届时场面就难看得不行了,没有人会希望看到这一幕;但公车之内的平静却似乎完全没有收到任何影响。
萨米看着调整呼吸、沉淀下来的蓝礼,他坐在原地细细地阅读着剧本,这一页剧本蓝礼都已经扯破了,内容反反复复就那么巴掌大小,不要说蓝礼了,就连萨米都可以流利地完成背诵。但蓝礼还是又一次地开始阅读。
蓝礼的沉静和安稳,让萨米的烦躁和不安也稍稍平复了下来,安静地坐在旁边,有些出神,然后蓝礼的声音就突兀地打破了这股平稳,“好了!开始吧!”萨米连忙回过神来,深呼吸,再次深呼吸,重新跪在了地上,面对着另外这名群众演员,摆好位置。
这一次,托尼没有走上公车,而是站在了监视器的后面,以整体的视角来观看整场戏的拍摄,包括摄影师的镜头,还有提前设置好的镜头,确定演员们做好了准备之后,托尼就再次开口喊道,“开始!”
如果不是场记板上刺眼地记录着,第六十九次拍摄,估计就连托尼自己也都要记不清楚次数了。场记完成打板,扬声喊道,“开拍!”然后弯下腰,一溜烟地跑开,公车开始摇摇晃晃地前行着。
亨利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可是吐到了一半就卡住了,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没有吞下去,也没有吐出来,眉宇之间充满了疲惫,那重重的困倦拉扯着眼皮往下耷拉,然后他抬起了左手,穿插过发丝,将头发往后梳理,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连带着整个脑袋都往后仰,身体的每个细节都在写满了苦苦挣扎之后的疲倦,剩下的半口气长长地吐出来,整个肩膀都耷拉了下来。
那股如若千钧般的沉重将整个人都往下拉拽,眉梢和眼角泄露出一丝意兴阑珊的阴影,看似平静的眉宇却有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灰色,如同漫长而无边际的雨季之中,被风雨打湿了一遍又一遍的白衬衫,那沉沉的深灰色从白色的底称里一点一点泛了出来,潮湿、寒冷、阴郁、厚重。
强制性地试图抬起肩膀,但仅仅只是微不可见地抬了抬,仿佛可以看到那无形的重量宛若泰山一般沉甸甸地压了下来,将地心引力的作用放大了十倍、百倍,肩膀的线条就这样垮了下来,愣愣地呆坐在原地。
双眼仿佛失去了焦距一般,无神地看着正前方,那深褐色的瞳孔泛起了痛苦的神色,一闪而逝,微蹙的眉宇痛苦地挣扎着两下,那种绝望的折磨和煎熬在眼睛深处汹涌沸腾着,如同置身于地狱炼火的炙烤之中般,那深入骨髓的痛楚正在疯狂地舔舐着灵魂,一点一点地撕扯成为碎片,肉眼似乎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化为灰烬的过程,绝望到了极致,疼痛到了极致,以至于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毫无预警地,那撕裂般的痛苦和无边无际的绝望碰撞在了一起,一抹泪光就在眼底深处闪过。亨利急忙地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珠悬挂在长长的睫毛之上,没有落下,折射出公车里晃晃悠悠的光芒,撒下一片心碎。
即使没有睁开双眼,那微微纠缠在一起的眉毛也还是透露出浓浓的煎熬,隐忍的苦涩和压抑的痛楚在翻涌着。
他咬紧了牙关,似乎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脸部线条开始变得僵硬起来,凛冽之中透露着萧索,但忍耐到了极致,泪水还是从紧闭的眼缝之中滑落下来,一个刹那的崩溃,胸腔里传出了闷闷的哭声,死死地压在了喉咙之下,却还是泄露出了一丝闷哼,那种隐忍、那种压抑、那种收敛透露出来的绝望,在轻轻抖动的嘴角氤氲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