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了一个清脆软糯的声音,条件反射地,他就转过头去,然后就看到了站在病床旁边的那个身影,穿着一套熟悉的病号服,宽大的服装空荡荡地挂在消瘦的肩膀之上,就好像一个麻布袋一般。
这是因为她的身体肌肉正在一点一点萎缩,原本就消瘦的身体渐渐地就只剩下一个骨架子,原本合身的衣服,慢慢地变得宽大起来,时时刻刻提醒着旁观者,她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但每个人都避而不谈。只有他们总是故作轻松地调侃着,将那些悲伤的事情演变成为打趣的玩笑,甚至开怀大笑。他们,那是他和海瑟-克罗斯。
“……”海瑟,海瑟居然就这样站在病床旁边,只是,他们的角色却调换了过来,躺在病床之上的那个人,变成了他;而站在床边的那个人,则变成了海瑟。他不由瞪大着眼睛,大脑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角色的调换之间,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判断,那一团混沌正在变得越来越汹涌,他到底是楚嘉树还是蓝礼?这到底是幻想还是现实?到底什么才是梦境,又什么才是真实?更重要的是,海瑟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乱了,彻底乱了,难道他已经开始产生了幻想?
瞠目结舌之间,他不由微微张开了嘴巴,注视着眼前的海瑟,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试图伸出右手,触碰一下海瑟那红润的脸颊,随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那种挫败感瞬间演变成为了愤怒。
海瑟的眼底也不由闪过了一丝泪光,缓缓地在床尾边上坐了下来,“而且,你自己应该清楚地知道,那些都是借口,你选择了放弃,却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其他人身上,表面说是为了解脱你的家人,但实际上,只是你拒绝再继续抗争下去,你不想要再继续坚持下去了。你是一个懦夫。”
海瑟的眼睛是如此明亮又如此生动,点点泪光熠熠生辉,仿佛承载了漫天星辰一般,那一抹光晕,迸发着勃勃生机,鲜活而灵动。
不由自主地,他的视线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水,窘迫而堂皇。
下意识地,他想要抬起右手擦拭掉眼角的狼狈和窘迫,但随即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依旧没有任何知觉,于是,他只能闭上眼睛,放任泪水滑落下来,然后紧紧地、紧紧地闭着眼睛,死死地咬住牙关,不让情绪泄露出来。
在这一刻,他是如此脆弱,犹如初生婴儿一般,所有的防线、所有的面具、所有的装备都彻底被收缴,赤果果地将自己最为脆弱最为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
脸颊之上传来了淡淡的温度,一只小手轻轻地擦拭掉他脸颊之上的泪痕,然后就可以听到海瑟轻笑的声音,“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你的脆弱。”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流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海瑟似乎顿时就明白了,解释到,“第一次是在医院的花园里,你创作了’野兽’那首歌。还记得吗?”海瑟收回了指尖,微笑地说道,“在你的旋律和歌词之中,流露出了你的脆弱,一直到那一刻,你才变得真实起来。”
“在那之前,你看起来只是一个完美的白马王子,每一个小女生内心深处都不由自主暗恋的对象,但长大之后,转眼就忘记了;可是那一天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变得不一样起来。”海瑟的眼底流露出了一丝怀念,似乎进入了回忆的碎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