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之夜的繁忙和热闹依旧在来来往往着,络绎不绝的人潮却始终不曾靠近蓝礼和亚瑟所在的区域,小心翼翼地分离出了一片无人区,仿佛另外一个世界,又仿佛置身于汹涌人潮之中却没有人能够看见自己。
亚瑟嘴角勾勒出了一抹浅笑,苦涩而无力,自嘲地扯了扯,却终究还是平复了下去。在这样的瞬间里,亚瑟和蓝礼的眉宇开始变得相似起来,就好像摘下了面具之后,犹豫而胆怯地显露了真实之后,猛然发现了彼此的神似。
“是的,我不知道。”
亚瑟再次重复了一遍,眼底深处的一丝茫然带着隐隐的痛楚,然后轻轻吐出一口气,“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到了洛杉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出席了这个派对,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坐在了这里。你相信吗?”
最后一句话,亚瑟抬起了眼睛,迎向了蓝礼的双眸,就这样平静地望了过去。
眼底深处什么都没有,但蓝礼却知道,这就是真实的亚瑟。置身于名利场的漩涡中心,却彻底迷失了自己,如此讽刺,却又如此现实。
蓝礼轻轻点点头,“我相信。”
不知道为什么,亚瑟的心情就微微松懈了些许,那种释然,让沉重的肩头变得轻松起来。
他垂下了眼帘,而后转过头,无意义地摇晃着手中的威士忌,继续说道,“之前,伊迪丝被迫在伦敦停留了一个多月,他们把丹妮斯搬了出来,掐住了伊迪丝的软肋,然后召开了私人派对,对了,安德烈和伊顿都出席了。哈。”
轻笑一声之后,亚瑟再次沉默了下来,似乎正在整理着思绪,“不知道为什么,经历了这一切,我只想要逃离,远远地逃离。艾尔芙认为我背叛了父亲和母亲,因为伦敦的工作需要我,还因为霍尔家的人脉需要我,但……”
“但有时候,我也好奇着,如果我也需要我了,怎么办?”一句轻轻的话语,却透露出了深深的茫然和困惑,那种无力感拖拽着脚踝,缓缓沉入深渊,莫名地,鼻子就开始发酸起来。
但亚瑟还是维持住了自己的礼仪和规矩,没有分崩离析,再次展露了笑容,转头看向了蓝礼,“然后,我就购买了一张机票,飞过来了这里。为什么?哈,我也不知道。蓝礼,你知道吗?”
亚瑟真挚地注视着蓝礼,小心地提出了疑问,暴露出了自己的脆弱和柔软。
蓝礼迎向了亚瑟的视线,没有着急着开口,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认真地思考着,而后才开口:
“当我沉浸在表演之中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可以清楚地知道,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我又将要走向哪里。可以说是梦想,可以说是自由,也可以说是自我,本质来说,这都是一样的;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许多人穷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即使有了目标,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正在追逐什么。与阶级无关,与出身也无关。就好像你刚才说的,这个派对里的所有人,他们都正在角逐着名利,但事实上,他们根本不知道名利到底是什么。金钱?荣耀?名誉?头衔?人脉?还是传承?”
“亦或者,只是一个存在感?”
“不过,这是正常的。因为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能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即使不知道也没有问题,但至少可以知道自己不要什么。然后,开始探索。人生很漫长,却也很短暂,如果不牢牢抓紧,转眼之间就要消失了。”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若秋叶之静美。”
蓝礼诉说着,亚瑟倾听着,一来一往,无比和谐。
蓝礼不曾回答亚瑟的问题,而是自言自语地说着,但亚瑟却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侧耳倾听着。
如此场景有种荒谬的喜感,因为奥斯卡之夜的纸醉金迷依旧在身边环绕着,觥筹交错之间的浮华和虚伪将名利场的奥义诠释得淋漓尽致,而两兄弟却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地敞开心扉——是的,这就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