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功力。
安德鲁的鼓槌快速抖动起来,严格来说,手腕是一个控制支撑点,晃动绝对不能太厉害,否则就会破坏整齐的平衡,更何况,两百八十击的鼓点非常密集,晃动弧度太大就要跟不上节奏了;更多还是依靠指尖的力量,利用五根手指的细腻配合,将力量源源不断地传输上去,带动鼓槌的连续击打。
理论层面的解释说明,听起来似乎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只有实际操作过才知道,难度远远超乎了想象。
“砰砰砰砰砰”。
密集鼓点正在飞快提速,提速的同时也不能失去节奏频率的框架,始终还是必须保持七拍的架构;而弗莱彻持续不断强调的准确节奏更是不能丢失,抢拍和拖拍都是失败的击打,这也对控制力提出了更加严苛的要求。
然后,手腕和手臂的肌肉就开始僵硬起来,当频率提升到一定高度之后,就如同陷入泥泞之中一般,死死地卡住了,这也迫使他不得不加大力量,放松的肌肉就渐渐紧绷起来,越是紧绷,就越是失控——
当肌肉僵硬之后,意识就将失去对肌肉的细微控制,强制发力的情况下,就只能控制整条或者整块的大肌肉,这也就使得整个击打动作开始变得笨拙而夸张起来。
简单来说,刚刚还是手指在细腻控制,现在却变成了挥舞整个小臂,连带着整个大臂和肩膀都开始晃动起来,击打频率不仅没有提升,反而还开始渐渐下滑,甚至就连七拍的节奏框架都被彻底打乱,彻底沦为了一个四不像。
一塌糊涂。
安德鲁整个人都不由紧紧地咬住了牙关,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越是紧张就越是用力,越是用力就越是失控,越是失控就越是紧张,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以至于浑身都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就连最为基础的击打架势都已经变形了。
最终,安德鲁狠狠地用鼓槌猛地敲打了两侧的吊嚓,那发泄式的一次性击打根本没有力道和技巧可言,凶猛地落下,吊嚓就发出了刺耳的嘈杂声响,吊儿郎当地摇晃着,余音袅袅地不断响动着,就如同乞丐正在敲打破铜烂铁一般。
安德鲁抬起了右手,似乎想要再次发泄一番,紧咬着牙关、紧收着肌肉,最后时刻硬生生地完成了紧急刹车,右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紧闭的眼睛和紧皱的眉头之间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懊恼和沮丧,但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发泄出来;紧绷的肩膀突然松懈下来,重重地往下耷拉,连带着脑袋也低垂了下去。
刚刚的练习与设想,却终究还是没有能够顺理成章地达到预期水准,就仿佛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徒劳一般。那种沮丧和憋屈,就这样死死地卡在了胸口,气喘吁吁。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双手无力地落在了爵士鼓的鼓面上,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灰心丧气的气息。
不甘心,终究还是不甘心,但稍稍喘口气,之前的耻辱就再次敲响了警钟;不服输,他还是不服输,他怎么可能做不到?怎么可能!他是立志于追赶巴迪-瑞奇脚步的天才鼓手,他是绝对不会轻易被击垮的,暗暗咬了咬牙,烦躁的心绪就再次硬生生地收敛束缚起来,眼神重新安定下来。
平静下来之后,安德鲁这才注意到了鼓槌之上的血迹,翻过手掌看了看,中指内侧、食指外侧以及虎口内侧,全部都已经破了伤口。
最为严重的还是虎口,一个豌豆大小的疤痕已经完全磨破了表皮;更糟糕的是,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表皮底下的嫩肉也进一步惨遭蹂躏,变得血肉模糊起来,隐隐地泛起了红色的血液和黄色的脓液,让人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