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礼试图打一个招呼,但话语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他以为自己习以为常,可是心脏深处的隐隐痛楚再次泛起了涟漪,然后眼眶就不由泛红了起来。
最后,蓝礼只能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苦涩却灿烂的笑容,朝着海瑟轻轻点头示意。这就是全部了。
海瑟似乎察觉到了蓝礼的目光,笑容大大地绽放起来,“蓝礼,我很好,我是认真的,我现在很好,不用担心我。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你,你不好,你一点都不好。”
“我很好。”蓝礼的笑容之中沾染上了一抹艰难,试图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但他却发现根本做不到,所有的心思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呈现出来。即使海瑟没有再继续说话,蓝礼也变得窘迫起来,无可奈何地轻轻摇了摇头,垂下了视线。
然后,海瑟就再次说道,“你应该说再见了。”
“我已经说过了。”蓝礼条件反射地试图辩解。
海瑟却也没有着急,而是静静地注视着蓝礼,停顿了许久,“蓝礼,你知道你没有,否则,你就不会死死地被困在同一个困境里了,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就如同一个梦魇一般,无数次地纠缠至今。他在这里,我也在这里。”
蓝礼抬起头来,看了看正对面的楚嘉树,又看了看右手边的海瑟,然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说过再见了,不止一次;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挥手作别,我不知道。我做不到。”蓝礼轻轻地摇着头,每一个动作似乎都消耗了所有力量,“我做不到。”
“蓝礼,真正的告别,不是永别,而是拥抱与接受,还是缅怀与纪念。我们需要的是与自己的和解。”海瑟轻声说道,“我在这里,他也在这里,我们始终都在。告别,不意味着遗忘,而是全新的开始。”
没有人可以彻底告别过去。
因为,正是得益于过去的经历,好的坏的,积极的消极的,顺利的波折的,幸福的苦难的,那些所有的所有拼凑起来,这才成就了现在的自己;所以,当一个人开始与自己告别的时候,他也就等于否认了自己的存在价值,即使是彻底改头换面,那些回忆也根深蒂固,过去就如同梦魇一般永永远远地纠缠不休。
蓝礼也不例外。
那些属于楚嘉树的回忆和经历,成就了现在的蓝礼,那些伤痛、那些挫败、那些折磨、那些沮丧和那些黑暗,全部的全部都深深地隐藏在记忆深处,外型的变换却终究还是同一个灵魂,他以为自己已经坦然了,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他以为自己已经诚实了,但……他没有。
他只是开始了全新人生。
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记忆隐藏在脑海深处,如同一个巨大而丑陋的背部伤疤,疼痛过后伤口痊愈,然后就拒绝再次回头,竭尽全力地朝着正前方赤足狂奔,似乎只要不回头,那个伤疤就不存在了,就可以翻开崭新的一页了,仿佛伤疤就从来不曾出现了。
关于海瑟也是如此。
但是他错了。
从“抗癌的我”到“超脱”,从“地心引力”到“醉乡民谣”,一次又一次地纠缠与深陷,一次又一次地告别与转身,那些回忆始终都不曾真正地平复下来,无视不代表消失、忽略不代表痊愈、逃跑不代表摆脱。
现在,又来到了“爆裂鼓手”。这场挥之不去的梦魇,从始至终都依旧残留在脑海深处,不曾消失也不曾平息,反反复复来来去去。真正的告别,不曾完成。
所谓的告别,不是彻底斩断过去,而是敞开怀抱,拥抱那些伤疤与痛苦、拥抱那些磨难与坎坷,承认最真实也最完整的自己,美好与丑陋全部都包容其中,接受那些挫败那些恐惧那些折磨,也接受那些幸福那些欢快那些真诚,勇敢而坚定地拥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