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 面人不言,脚下倏然踏出一步,昭衍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人影就来到眼前,提掌朝自己面门打来,他半点不怵,身子凌空一折,握住伞柄顺势一扬,一片水花连珠 起,劈头盖脸打向鬼面人,看似轻飘无着力,每一颗都像铁莲子般打在身上生疼,换了一般人难免手忙脚乱,却见那鬼面人双掌画圆,内力搅动气劲翻涌如浪,水珠 都被他悉数震开,脚下一个千斤坠,直直朝昭衍背脊踏去!
昭衍不慌不忙,将伞合拢反手一挡,人也借力飞了出去,鬼面人一击未中,下一招又紧逼 过来,但见他扯下那条挂在树枝上的金珠白练,反手过肩一甩,白练便如蛟龙出水噬人而至,昭衍侧身一闪,金珠打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石砖立刻龟裂开来,可见 这柔若无骨的武器裹挟了何等骇然刚劲!
鬼面人显然是极擅鞭法,这下抢得白练在手,出手迅疾无迟滞,白练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仿佛一条白龙妖在这洞窟中显出原形,眼前所见尽是白影飞掠,压制得昭衍进退两难,心里也逐渐回过味来,把这鬼面人骂了八遍不止。
江湖上的鞭法好手不多也不少,骆冰雁是其中佼佼者,自创一套玉龙鞭法,打杀了不知多少仇家好汉,可她的鞭法走以柔克刚之路,与许多鞭法大同小异,重迅捷轻劲力,眼前这鬼面人的鞭法却是有别其他,不仅灵动多变,更是刚猛凶狠,显然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
昭衍只在一个人手里见过这种鞭法,比眼前的鬼面人高绝不知多少道行,二者间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倘若毫无干系,怕是傻子都不信。
刹那间,一个念头在昭衍心中浮现,他看向鬼面人那双含煞冷眸,依稀看出几分熟悉影子,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荒谬感。
恼火之下,一句“病痨鬼”立刻涌到了嘴边,又被理智生生压下,昭衍心下暗道:“好啊你,当初我传下功法救你一命,你却要恩将仇报,看我怎么收拾你!”
拿 定了主意,昭衍窥准空隙飞身扑出,罗伞再度张开,金珠携千钧之力砸在上头,竟没把这看似平凡朴素的伞面穿洞打破,鬼面人顿时一怔,旋即察觉不妙,身躯如燕 斜飞掠出,终是慢了一步,右肩已被昭衍屈指抓住,那手指甲分明齐缘剪去,顺势下滑竟是破衣入肉,从肩头到手腕立刻出现了五道狭长血痕,不等他挣脱开来,昭 衍空出的左手也落在他手肘上,内推外拉同时用力,但闻“咔嚓”一声响,鬼面人只觉得一股剧痛在两处骨缝间炸开,疼得钻心刺骨,手里一时失了劲力,金珠白练 飘飞出去,人也被昭衍一脚踹下了温泉水里。
幸好过了一天一夜,下在温泉水里的药力早已散尽,等鬼面人爬上岸来,入眼已不见了昭衍踪影,那滑头家伙显然是讨得便宜就跑了!
“混账!”鬼面人暗骂一声,知道以昭衍的轻功造诣,自己是万万追赶不上了。
他们刚才闹出的动静有些大,已有附近守卫察觉不对前来查看,鬼面人透过假山缝隙望见火光由远至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将金珠白练挂回树上,捡起掉落在地的夜明珠揣进怀里,脚下一蹬,连踏两块山石,身轻如燕地上了穹顶,从那面倾斜山壁下脱身出去。
鬼面人小心绕过守卫,一路潜行回到山脚下,找了个幽暗死角换掉夜行衣,摘下狰狞面具,露出一张犹带三分病气的清俊面容,赫然是方咏雩。
方咏雩脸色阴沉,将夜行衣和面具丢下山涧,心里还是气不顺。
他今晚夜探温泉不是一时兴起,盖因白天人多眼杂,自己又是众所皆知的“绣花枕头”,做起事情难免束手束脚,既然弱水宫步步紧逼,与其留在江平潮他们身边,不如光明正大地留下来,沈落月等人再怎样毒辣,总不敢在三日期限内对他贸然动手。
然而,事实往往不尽如人意,先是江烟萝无论如何也不放心他,死活带着秋娘留在羡鱼山庄跟他做照应,紧接着是骆冰雁的尸身被封存安放,他一个外人,又不是经验老到的仵作,自然不能再多看一眼。
唯一庆幸的是,借着秋娘在此,方咏雩好说歹说将刘一手送去照应江平潮等人,少了这么个寸步不离的盯梢,石玉又是个心思单纯的,轻易被他糊弄睡下,秋娘守着江烟萝住在隔壁院子,只要他小心一些就不会惊动她们。
因此,方咏雩思量之后决定再去温泉看看,寻找白天可能遗漏的线索,没想到那地方今晚热闹得很,已有不速之客在自己之前到了。
方咏雩当日在香满楼见过昭衍,对方也没有遮掩的意思,一眼便将人认了出来,此番交手非但没讨得好,反而吃了闷亏,变成一个落汤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