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怀远心念一动,脸上也有了喜色:“咏雩他们回来了?”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江夫人掩口轻笑,“适才有山下的眼线传来消息,说他们一行人已经抵达仙留城,下榻在醉仙楼,想来再过一两日就该回家了,还请夫君恕罪,妾身拦下了这则消息,是想要亲口告诉你。”
方怀远忍不住伸手替她理了理鬓发,柔声道:“夫人有心了。”
方咏雩是他的独子,方怀远岂有不心疼挂念的道理,若不是知道他们逃出生天,他哪里还能安坐在栖凰山?
江夫人将揣在怀里的书信递给他,方怀远拆开看去,果真如她所说,探子还特意写明方咏雩瞧着身体无恙,就算有伤在身也该无碍了。
如此一来,方怀远总算放下了提着的心,随着他精神松懈,连日来的疲倦一齐涌了上来,原本沉稳硬挺的身躯猛地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书桌上。
“夫君!”江夫人一惊,连忙上前两步,可没等她伸手去扶,方怀远已经用手撑住了桌面,缓缓坐直了身躯。
“没事,有些累了。”方怀远捏了捏鼻梁,“夫人早些回去歇息吧,我处理完这些就来。”
江夫人担忧道:“夜深了,夫君明日再……”
“今日事今日毕,哪能拖拖沓沓?”方怀远摆了摆手,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天养兄和谢掌门那边有消息了吗?”
江夫人道:“今天后晌收到了飞鸽传书,家兄与谢掌门已经会合,不日就将抵达中州。”
梅县消息传开后,原本放任门人闯荡的白道四大掌门都坐不住了,丐帮帮主王成骄第一个抵达栖凰山,望舒门掌门谢安歌和海天帮帮主江天养因为路途遥远,即便星夜兼程仍未赶到这里,眼看着大会日期将至,方怀远必得多加留意。
闻言,方怀远点了点头,脸上凝重的神情缓和下来:“这些日子,山中事务繁忙,有劳夫人多多上心。”
“夫君说哪里话,不过是妾身应尽之事罢了。”
江夫人收拾了汤盅,却没急着离开,她面上浮现出几丝犹豫之色,好一会儿才道:“夫君,此番我兄长来此,除了武林大会,恐怕还要跟你商议咏雩和阿萝的婚期。”
方怀远一怔,旋即笑了起来:“三年过去,他们也该成婚了。”
江夫人面上却不见多少喜色,犹豫着道:“夫君,上次我们在清心居里说的话……”
“夫 人,方、江两家联姻之事早就传遍江湖,如今已过去了三年,方家若是悔婚,不仅对不起江家,还会在江湖上沦为笑柄。”方怀远打断了江夫人的话,原本和缓的神 情复又冷肃起来,“此番遭劫,咏雩跟阿萝算是同生死共患难,他们既然在逆境中也没有抛弃彼此,日后就算面临风雨,我也相信他们能够一起面对……联姻固然是 为了增进两家势力,可咏雩是我独子,我难道会害他不成?”
“可是阿萝她——”
话未说完,江夫人生生住了口,她盯着方怀远不容反驳的神情,心中千头万绪纠结如麻,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叹息,苦笑道:“是妾身思虑不周,先退下了。”
方怀远看着她略显狼狈的背影,忽然问道:“阿萝出了什么事?夫人你……可有事瞒着我?”
江夫人的手臂微微一颤,汤盅险些滚下托盘,她不敢回头,勉强扯出一丝笑道:“没什么,只是阿萝毕竟为女儿家,事关终身,等她到了栖凰山,妾身还得去问问她的意思。”
方怀远颔首道:“是该如此,夫人费心了。”
直到关上房门,将托盘交给守夜侍女,江夫人脸上那丝笑意才渐渐消失,从腰封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信纸,神情变得苦涩起来。
山下眼线的确送来了书信,可那封信里有两张纸,第一张是报平安,第二张却写了方咏雩一行人的相处情况,其中着重列出了江烟萝对待昭衍那不寻常的亲近态度。
昭衍的身份在他们联名发告后已不是秘密,江夫人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寒山主人之徒,也晓得他在梅县大祸中力挽狂澜,即便未见其人,已经对昭衍升起了感激之情,正因如此,她不敢将这条消息递到方怀远面前。
方咏雩跟江烟萝的婚事,从订下婚约那一日起,就不容许任何变故,但凡能够影响到两派联姻的人与事,都将成为方、江两家共同的眼中钉肉中刺,譬如……当年那个岳聆涛。
江夫人虽然在十年前就嫁给了方怀远,可这件事当时闹得不小,嫂子韩夫人也曾来信向她诉忧,岳聆涛是江烟萝第一个喜欢上的男子,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他的结局并非如外人所想那般报应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