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棠稳稳落地,冷笑道:“天罗伞的确是一样稀罕宝物,可它防得住刀枪剑戟,能防住隔山打牛吗?”
那自然是不能。
倘若没有截天阳劲护体,单凭谢青棠刚才那一掌,足够让昭衍心脉寸断。
再次吐出一口淤血,昭衍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握剑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谢青棠将这些细枝末节尽数看在眼中,胸中顿时升起大仇得报的快意,又有些索然无味的失望。
心血布局因为昭衍搅浑水而功败垂成,连谢青棠自己也险些沦为废人,他早已将之视为一生劲敌,却没想到当自己破而后立,这个让自己恨之入骨的敌手也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想到这里,谢青棠连折磨他的心思也没了,淡淡道:“你不是我对手,乖乖受死吧。”
昭衍额头上冷汗涔涔,仍是逞强道:“还没完呢!”
话音未落,昭衍再度提剑而上,仍是迅如奔雷的强攻,放弃了全部防守,一招一式连绵不绝,可惜他已重伤在身,内力运转无法圆转自如,须知高手过招时点滴差错都会成为致命破绽,谢青棠抓住剑招间隙,猫戏老鼠般见招拆招,故意虚耗他仅存不多的气力。
察觉到他的意图,昭衍出手一式直刺陡然变作了“漫天花雨”,先前那种令谢青棠应接不暇的虚实剑招再度出现,他脸色微变,索性不顾长剑袭身,双手屈指朝昭衍两肩抓去,却不想两边掌心竟是同时传来刺痛,原是昭衍横剑格挡在前,身躯顺势后仰,抬腿朝他下三路狠狠踢来!
“无耻之徒——”
谢青棠没料到他能如此不要脸,下意识向后退去,却不想这一下正中昭衍算计,就在两人距离拉开的一瞬间,昭衍右臂猛地一振,蓄势已久的无名剑离手飞出,朝谢青棠疾射而去!
阴风林中暗影密布,此刻却有一道剑芒穿风破空,犹如白虹贯日。
狂风被撕裂的哀嚎声伴随着剑鸣一齐逼近耳畔,谢青棠只来得及睁大眼睛,想要看清迎面而来的那道寒光究竟是何物,可没等他反应过来,左边肩头骤然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带得离地飞起,紧接着后背重重撞上树干,狂风这才卷着树叶簌簌落下。
谢青棠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低下头,迟疑着看清了那道寒光的模样——是昭衍手里那柄无名剑,此刻已刺穿了他的肩膀,将他死死钉在一棵大树上,剑刃只差三寸就能刺进心口。
“偏了吗……”
这一剑出手,昭衍也是气力用尽,他强忍住经脉间炽热如焚的痛楚,抬头看着五丈开外的谢青棠,发现没能将他一剑穿心,眉头深锁起来。
步寒英所创剑招之中,“参商”这一式最具杀伤力,可它也有两个弱点,一是对交手距离和时机的把握要求太高,二是这一剑出手后,不仅不给敌人留余地,也是不给自己留余地。
换言之,这是不到绝境不能使出的一剑。
昭衍实在没想到谢青棠身上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导致他一开始错估对手丧失了先机,若不以“参商”搏命,恐怕他现在已经死了。
然而,眼下他还能喘气,谢青棠也没死。
谢 青棠颤抖着伸手握住剑柄,试图将剑刃拔出去,奈何这一剑凝聚的内力太强,不仅打破了金刚不坏的护体罡气,就连他背后那棵树也被刺了个对穿,以至于只有不到 四寸的剑刃露在外面,除非他全力施为,否则不可能将剑拔出,可他一旦强提全身内力,剑出刹那必定血脉偾张,周遭筋骨也将俱毁,他就算不死,这条胳膊也会彻 底残废。
昭衍显然发现了他进退维谷的困境,哪怕脚步已经有些虚浮,仍是提起一口真气,朝这边飞奔而来。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就在谢青棠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旁边树林里忽有破空声乍起,直奔昭衍面门而来,后者下意识停住脚步,身躯侧让一避,原来是一把旋斩如轮的短刀!
脸色一变,昭衍后仰下腰避开刀芒,当他直起身来,谢青棠面前已多了一名紫衣女子,正是一路疾奔过来的尹湄。
紧赶慢赶,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尹湄心情糟糕可想而知,当着谢青棠的面却不能表露分毫,她伸手接住回旋刀刃,双刀交错于胸前,冷冷道:“一场比试罢了,眼下胜负已分,不如点到即止吧。”
昭衍抬手拭去唇边血迹,勉强笑道:“尹长老既然知道这是一场比试,那就该知道黑白对立的规矩,你我同为黑组中人,却反过来帮他对付我,这算哪门子道理?”
谢青棠亦是忍痛咬牙道:“你滚开,我不需要你帮——啊!”
话到中途转为一声惨叫,尹湄竟是反手握住无名剑的剑柄,在谢青棠猝不及防之下猛地将剑拔了出来,那些被利剑钉住的筋骨连同木屑一同断裂,霎时间血雨飞溅,尹湄却无半分动容之色,出手如电般封住谢青棠几处大穴,旋即振臂一抛,将无名剑丢回昭衍面前,剑刃入地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