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感

——说起来,伊澄好像只有和惠在一起的时候,才没有注意社交距离,连并肩一起走路都会碰到手肘和肩膀……和他就不会,仅仅是凑近观察一下彼此的咒纹,都能感觉到手心底下的皮肤不自在地紧绷着,好像只要松一松手就会像受惊的兔子,毫不犹豫地逃跑。

——稍微,有点不开心。

“……抱歉。”

宫村伊澄直到一连串的动作完成才反应过来,在口罩底下颇为尴尬地张了张口,声音很小地解释道:“那个,并不是想要与乙骨同学保持距离……只是稍微,有点不习惯这种……”

“不,不不,我才应该道歉——”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件事的乙骨忧太反而看起来更为愧疚,简直恨不得直接来一个九十度的标准道歉鞠躬,连鼻尖都浮上了羞愧歉意的薄红,当场横着平移出两米,手指差点把自己白色的制服衣角搓漏个洞,神色近乎歉疚地说:“实在是非常抱歉,对宫村同学太过冒犯了!”

眼看着新同学就差把自己隔离出就算有传染疾病都能安然无恙的安全距离,宫村伊澄一时语塞:“……”

……乙骨同学,你倒也不至于此。

宫村伊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说日本对于社交距离的确有些在意,很大一部分人都具有这种近乎于“社恐”的对于近距离的反感,对于有些人来说贸然接近的确是一种严重的冒犯,不过宫村伊澄其实也只是这具身躯的留存本能,对强大气息接近的单纯暂时不适应。

乙骨忧太身为特级咒术师,纵然宫村并不清楚这位“特级”的实力究竟如何,甚至还见过特级被带眼镜的马尾少女提着练习木棍抽得落花流水,但是那种萦绕周身的深厚咒力始终骗不了人。

当宫村伊澄活动起自己的咒力,处于被动感知的状态中时,都察觉到乙骨忧太身上凝绕的恐怖咒力,仿佛一个从背后虚虚环着他的漆黑的怪物,无差别对外散发一切“除了忧太都去死”的恶意,这也就导致,宫村伊澄会对乙骨忧太的接近更为警惕一些。

但凡熟悉成“朋友”的身份,都能够被宫村接纳进亲近的范围内,所以这种事情会发生,其实也仅仅是暂且没有熟悉时会出现的意外,被当做非常重要的个人禁忌的话,其实也比较苦恼。

于是宫村伊澄又无声地张了张口,最后只能捏着手指干巴巴地吐出一句“乙骨同学请不要在意”,心底默默地把“尽快和同学们熟识起来”这件事打上了重点,然后忍了忍对于乙骨忧太咒力的警戒,向着几个人凑近了几步。

——随后,他才抬起眼,迟疑地和盯了自己大半天的紫眸对上了视线。

“狗卷同学……有想和我说的事情吗?”

宫村伊澄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虽说他对于视线其实并不敏感,但是这种毫不避讳,直勾勾将有重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的眼神,以及其中蕴含的复杂成分……就算他想装作看不见,也做不到啊。

是失落,还是叹息?狗卷同学盯着他,露出了一种仿佛看到他很失望,但是又莫名执着灼·热的眼神。

如果是毫无干系的陌生人,无论被什么样的目光盯着,宫村伊澄都会觉得无所谓,但是对于狗卷棘……也许是之前“小秘密”的诱导,又或许是没有被保持距离而从心底腾起的心痒,宫村伊澄也稍微有点过分在意这种视线。

所以,宫村伊澄觉得,他要是再不提一提,自己口罩下的半张脸就要被银发的同学用视线烫得发麻了。

“……”

然而,和刚刚立刻就选择后退道歉的乙骨忧太不同,狗卷棘的第一个反应则是如梦初醒一般眨了眨眼,随后才把自己的眼神从黑色布质口罩上撕了下来,颇为不自在地向上扯了扯盖住鼻梁中段的高领脖套,掩饰性地含糊了一句:

“木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