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衍礼抬头看了眼窗外,又伸了个懒腰,“县丞本是要来的,只是我又给他劝回去了。”
“你!”
曾道广此时出离了愤怒,只感觉自己一腔怒火,不知道往哪处泄去……
“不懂?不明白?”
曾衍礼笑了笑,指着桌上的茶水。“喝了它,我就告诉你。”
曾道广冷“哼”一声,拿起茶杯就往嘴里灌。
那茶水初到舌上,极涩;苦得他差点直接吐了出来,等他尽皆饮下,口中又升起一阵甘甜。
宛如甘霖降下,浇灭胸中邪火,清新之意涌上心头,曾道广竟有郁气尽消之感。
“大怒伤身伤神,能不动怒就不要动怒。我这茶抚神清心,可是新安府送来的妙品!一两银子一两茶,你说贵不贵重,还有就……”
“好了!”曾道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卖弄。“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曾衍礼也不恼,笑道:“你说县丞之事?”
“你既把我推进了县丞府上!为何又要把劝他回去?让我平白被人看笑话!”
“不!”
曾衍礼点了点桌子,纠正道:“不是我推你进县丞府,为父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见他依旧疑惑不解,曾衍礼继续解释道:“连为父都没有去县丞府上讲过经,又怎能把你推进去呢?”
“那……”
曾衍礼突然调过话头,“上次观里议定州牒,孰亲孰远?你可还有数?”
曾道广连连点头,“自然记得!”
何止记得,简直须臾不敢忘!
观中议牒,一旦过了,无需参加州中道试,立时就可以成为一名假牒道士。
有了假牒,既可以去州中道纪司潜修,备考京城道试。也可以直接在司中应名领职,好运道的,在州中各地官建宫观里做个道官,逍遥自在。
曾道广如何忘得了那天,自他的名字被报上去,先是他父亲和师父两人避嫌弃议,再是住持因抱病不能参议。
等到他议牒之时,只有知观、监宫、掌籍、知库、直岁五人参加议定。
曾道广沉声说:“唯有冯监宫和杨直岁点了头,余下三位,都不曾同意。”
曾衍礼眼神微眯,笑道:“衍勤、衍孝就不多说了。他们或是出于真心,或是出于私怨,向来都不对付,一人一边也不碍什么事。”
“但你的关键就在于……冯监宫!”
“冯监宫!”曾道广脸上满是疑惑。“可冯监宫明明是在议中支持我的……”
他本以为自家父亲会说申衍宏,甚至会说到知观,但是却没曾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
“唉!”曾衍礼轻叹一声。
“就是因为他支持你,你才评不上这个州牒!”
稍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冯监宫初来乍到,又无根基,上来便插手观中假牒名额,知观如何能允?”
“看似申衍宏跳得最欢,但若不是知观有意,他拿什么来抗衡监宫?!”
听到自家父亲讲起内情,曾道广心中愤懑不减,“那衍章师叔,道晋师兄不一样得了冯监宫的赞赏,为何他们不曾被否?
曾衍礼直直盯着自家儿子,直盯到他心慌侧目,方才作罢。
“你要是有他二人的功行,谁都不会去阻你!”
曾道广面上一阵羞煞,曾衍礼这话说得太直,摆明了告诉他,就是因为他功行不足,所以才会成为知观与监宫角力的关键。
“你身上牵扯多,又最富争议,冯监宫有此心意,也不奇怪。”曾衍礼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