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拿起锦衣卫收回的账本,道:“蠢货一个。不过我喜欢他记账的好习惯,正好让我看看哪个还能刮点油水出来,毕竟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夏灵瞬笑着将奏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道:“内阁之中的人怎么处置?除了李东阳和杨一清之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曾收过贿赂,尤其以焦芳为甚。”
“焦芳……”朱厚照合上账本,眯起眼道:“当初让他入阁是为了让刘瑾在内阁中能够有个帮手,既然如今刘瑾已经不在了,他任副总裁的《孝宗实录》也修撰成功,那便没必要再留他了,让他告老还乡吧。”
“也好。”夏灵瞬沉吟片刻,道:“其余人都是聪明人,收受贿赂时也未必知道宁王是想要谋反……”
毕竟宁王的护卫曾经削过又复立,朱宸濠为了这件事情也是煞费苦心,光是给朝中的朝臣和朱厚照身边的内官送钱活动关节就不知花出去多少钱,虽说其中也有不少入了朱厚照的私库,但只他手指缝里漏出去的油水就足够养活许多官员了。
朱厚照见她说到一半便不再说话了,猜到她是有意中和这件事情,笑道:“你能这样想也好,以前你也是个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的性子,可办公处事最要不得的就是这种性格,私德如何与办事能力并不冲突,朝廷要的是能办好事的官员,而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圣人,否则就成了鸡肋,食之无用、弃之可惜。”
毕竟当初太祖爷定下的官员薪俸就是那么一点,随着如今宝钞制度逐渐崩溃、通货膨胀,这些薪俸对于如今官员们的日常支出都是杯水车薪,因此受贿和行贿自然是少不了的,自太祖之后的皇帝也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影响公事的处理或者触及皇帝的利益,倒也不算什么大碍。
当然,要是如宁王这样意图谋反的,自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夏灵瞬一开始还有些膈应这种听之任之的态度,加上吴眉那档子事实在是给她留下了不大好的印象,可如今跟着朱厚照一起处理政务,夏灵瞬也愈发能明白朱厚照为何总是宽和待下,毕竟朝中的事情远不是管一家,而是管万家,除非真像朱元璋先生那样几乎事事亲力亲为,否则只能对一些乱象视而不见,她自己尚且不能完全遵循“国法”,自然也不能总是一根筋做事。
夏灵瞬倚着梅花小几,道:“好歹他们也都当过你的先生,哪个不是聪明人?只要略微敲打一下便明白事情的轻重了,那些杀鸡儆猴的小把戏给他们用反而是班门弄斧了。”
朱厚照流露出赞同的神色,随后道:“将焦芳踢出去,再叫梁储与蒋冕入阁吧,他们两个也是老人,资历高深、办事稳妥,最为合适了。”他说完又沉吟片刻,道:“改日我去内阁走一趟,和杨廷和他们好好聊几句。”
夏灵瞬抿了一口茶水,忽然想起什么,道:“橄哥儿改名换姓的事情也安排好了,我想着将他送出去找个妥当的人安置下来,素珍姐姐说让我托唐寅去,我想着他是素珍姐姐的先生,又是一位才子,便想着请他暂且留在顺天,等到风头过去了再带着橄哥儿四处游历学习,也好让那孩子舒舒心。”
朱厚照也不反对,道:“也好,等到宁王死了,这些证人该放的放,该处置的处置,你给些银钱让他们安置下来就是了。”
“那好,改日我出宫一趟去安排妥当了。”
朱厚照刚刚点头,又觉得有些不对,道:“这事还用得着你亲自去?”
夏灵瞬嘿嘿一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