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荣枯道:“前朝武帝灭佛,流放大批僧众至边疆,以充人口。不仅拆毁寺庙,同时也逼迫年五十以下的僧众还俗,和同样流放边疆的女子、女尼成亲。有笃信佛教的汉僧不从,便集结百人之数,从甘州遁入祁连山,一路往西域遁逃。入山时大约五百人众,出山之时只余下十多人罢了。”
“这条路,是小僧的师父在圆寂之前告诉小僧的。”他双手合十,表情沉静,低眉敛目就是不看李安然,“栈道历经百年,年久失修,即使是小僧,也经历过数番迷失方向、几乎枉死的境地。”
他是聪明人,从李安然一开口,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这条路,是直插向大周平西都护府那铁桶戍军布防的一把暗刀。
“这条路,只有小僧知道。口口相传,防的是法难再至。”
李安然从轻纱帘幕后走了出来:“法师既然说口口相传,又怎么知道不会有他人知晓。一个说不好,此人又将这条路泄露给了狼子野心之徒,导致我大周边关战乱再起?”
她走到荣枯的面前,双手交叠:“还请法师告诉我,甘州一处的出口在何处。”
荣枯沉默。
李安然伸手牵住他僧袍的袖子,哀戚道:“法师难道要为了虚无缥缈的法难再至,置我大周边关万民于险地么?”
“我观法师明知自己被陷害,还能垂怜一无辜幼子,是大慈悲之人,如何不能理解本王苦心?”
荣枯像是没想到她会伸手牵自己的袖子,惊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双手合十闭着眼,被李安然这么一动,到是睁开眼,目光落在了李安然的脸上。
白天见到她的时候,李安然是一身男装,虽然不避女子身份,却到底掩盖了她几分颜色。
如今回到王府,她换了一身红艳如火的襦裙,书房之中又烧着炭火取暖,乍看之下面色绯红润泽,妩媚非常。
——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女人,能将肃杀和妩媚,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势融在一块。
荣枯捏住了袖子,将自己的僧袍从李安然手中扯了出来,避开了她的目光。
更漏一滴一滴,发出光阴流逝的声音,他抿着唇,仿佛入了定般掐着手中的念珠。
就在李安然以为他就打算这样闭着嘴直到天明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甘州城外向西十五里,宁胡山。殿下可派遣三千骑戍兵于此。”
三千骑。
和李安然想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