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里的管道并没有出现阿列克谢耶夫斯克站至里加站路程中的破损,但单从表面上看,它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可是又有一些只属于它的东西——那是一种特殊的气味,来自隧道的通风口,或者说是一种特别的情绪。
一种气氛,只属于这一条隧道,于是它赋予了这个隧道一种人格,使之与其他所有的隧道都不相同。
苏梦帆记得曾有人告诉过他,地铁系统里没有任何两条隧道是相同的。这种极度敏感是多年的旅行中锻炼出来的,只有很少的人拥有这种本事。
那个人将这称之为“聆听隧道”,他自己有这样一种可以引以为豪的“听觉”。
因此他常对苏梦帆说,之所以在这么多次历险中能够生存下来,靠的就是这种“听觉”。
尽管很多其他人也在地铁系统里穿梭了很多年,但他们却没有这种本领。
有些人产生了无可名状的恐惧,有些人听到了声音、动静,却慢慢失去了他们的思想,但人人都有这样一个共识:
隧道里就算没有鬼魂,肯定也不是干净空荡的。
有一种看不见也几乎触不到的东西慢慢地黏糊糊地滴在他们身上,以其存在充斥了他们的灵魂,几乎像是巨大石怪血管里滴出来的冰冷而沉重的血液一般。
现在,里加站基地管理人的声音往背后的远处消失了,因为那位军官徒劳地想看看离着十步远处的黑暗中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变得厚重起来。
苏梦帆开始理解那个人所说的“对隧道的感觉”是什么意思了。
苏梦帆知道,在那道模模糊糊存在的边界之外,火光所能照亮之处,红色的火光与颤动的光影交汇的地方,似乎有更多的人,其他的人——但是在那一刻,他并不敢确信其真的有没有。
看上去,似乎在火光能够照亮的地方的十步开外,生命就戛然而止了,他们的面前除了死亡和黑糊糊的空洞之外,什么都没有,你喊一声,就只有沉闷的回声假装回答欺骗你。
可是,如果你坐下来,不再竖起耳朵聆听,也不再寻寻觅觅地望着隧道的深处,却尝试着把你紧盯着黑暗的目光收回来,与隧道融为一体,成为这巨兽的一个部分。
或者这个巨大组织的一个细胞的时候,又会有一种来自隔绝了的外面世界的声音,渗透你的指尖,穿过你的听觉器官。
以一种简单的旋律慢慢地却直接地进入你的脑海——那是从黑暗的深处传来的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声音,模模糊糊,令人难以理解……
它不是那种从阿列克谢耶夫斯克站和里加站之间的隧道管道破裂处流出来的那种扰人或者使人烦躁的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