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隧道,就有三个人在队列的最前方点燃了带有无数根蜡烛的灯,驱逐了前方的黑暗。
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说话,静得让人感到压抑,令人窒息。
显然,这是受过特训的人的表现。但荷马始终有一种感觉,就是在他们的身体经过了千锤百炼获得各种技艺后,他们的心灵更是遭受了非常人可以忍受的磨练。
现在在他眼前的这些士兵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杀人的工具,他们身上所有的元素都没有了自己的意志,从外表上看一个人跟另一个人一模一样,一切都按计划行事。
只要有人下令「开火」,其他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出卖图拉站,或者其他任意的什么站,向站上所有活着的人开枪。
谢天谢地,他们没有选择走停着囚禁感染者的列车的那条站间隧道。
那些不幸的人被最后审判的日期延返了:他们会先踏平图拉站,然后才会解决他们。
行军纵队突然听从一个荷马未曾察觉的指令,放慢了脚步。
一分钟以后荷马才反应过来:他们马上就要进入图拉站了。
像玻璃一样透明的寂静突然被钉子一样的尖叫划破……
还有一种刚刚能听到的声音几乎让老头开始怀疑自己的神智,那是完全不属于图拉的、由一滴滴水珠谱出的惊人音乐,迎着行军纵队缓缓流出。
电话完完全全吞噬了老头,除了那断断续续听不清楚的声音,他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萨莎下定决心,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逃跑时机了。
萨莎一下子就冲出了接待室,在外面等着的列昂尼德抓住她就跑——先跑到了通往谢尔普霍夫的换乘通道,然后就进入了通向图拉站的隧道。
那里有需要她的人,那里有她可以保护的生命。
他应当把她带到猎人那儿去。
「你害不害怕?」萨莎问乐手。
「害怕。」他笑,「但我有预感,我终于做了一件值得做的事情。」
「你没有责任跟我一起冒险……如果我们死掉了呢?你现在可以留在这里,不必到任何地方去!」
「人的未来躲闪着人。」列昂尼德以—副学者的表情举起手指,鼓起脸颊。
「你的未来掌握在你的手中。」萨莎反驳。
「算了吧。」乐手哈哈大笑起来。
「你我都只是迷宫里的老鼠,我们站在安插了无数道口的通道里,观察我们的人有时会抢起这些门,有时则不。」
「现在如果体育场站的门被放下了,那么无论你怎么用爪子去挠那扇门,也是过不去的。」
「如果下一扇门后安置了一副捕鼠夹,哪怕你提前有了不样的预感,你还是会落入圈套,因为你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继续向前跑,要么以抗议为名稍稍喘口气。」
「你这样活着,难道不感到沮丧和委屈吗?」萨莎皱着眉。
「我十分委屈,但我脊椎的构造不允许我仰起脖子,去看一看究竟是谁在做这样的一个实验。」乐手回答。
「不存在任何迷宫。」萨莎轻咬嘴唇,「老鼠甚至连水泥都能啃动。」
「你是个反抗者,「列昂尼德笑起来,「而我是墙头草。」
「不对。」她摇头,「你相信人是可以被改变的。」
「我是想相信。」乐手纠正道。
他们匆匆经过废弃了的关卡:在还未熄灭的、还有些许生机的篝火中,没有烧尽的炭火块溢了出来,里面还躺着一本满是油污、残破不堪的杂志,封面上的裸体依稀可见,墙上仍孤零零地挂着几乎要掉下来的汉莎军旗。
10分钟以后,他们碰上了第一具尸体。
你很难肯定这是一个人的尸体,他的双手和双脚都舒展着,那么的肥胖,上面的衣服都被撑裂了。
尸体看上去十分疲惫,死者生前似乎非常想躺下休息休息,好尽快恢复体力。
他的脸比萨莎平生见过的所有怪兽的嘴脸都要可怕。
「小心!」列昂尼德抓住她的手,她才没有碰到尸体,「他被感染了!」「那又怎样?」萨莎问,「不是有治病的方法吗!我们来的这个地方,所有人都已经感染了病菌。」
前方响起了开枪的声音,隐约还有喊叫的声音。
「我们十分及时,」乐手指出,「你的朋友似乎还没有来」
萨莎害怕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兴奋地充满信也地说:
「没什么,我们告诉他们吧!他们一直以为这病无药可救……我们给他们希望就好了!」
在敞开着的密封门旁边还躺着一具尸体——这一具还像人。
在他的旁边有一个通信装置铁箱,不时地发出绝望的嘶嘶声,仿佛有人一直努力想要唤醒这位永远沉睡了的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