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剑归何处

“蓉儿,咱们也下山去吧,你要相信默儿的实力,再说方才那人……”

华山北峰上,其他来看热闹的武林人士,一个个都逐渐离去了,嘴里还不停地评论着今日看到的这几场比斗。

“东邪”、“西毒”、“南僧”、“北丐”、“中顽童”这新“五绝”的名号,也会随着这些人的离去,逐渐传遍江湖。

由于丘处机的“多嘴”,连同金轮法王、郭靖、木道人和黄蓉也被好事者传颂,并冠以“四贤”的称号。

见到黄蓉久久不愿离去,“东邪”黄药师只好上前劝说道。

他们有心也跟上去,却碍于之前的西峰传音,既然那人言明不让众人前往,出于这么多年的尊重,黄药师等人也不便真的硬闯。

更何况,包括老顽童周伯通在内的全真教一脉,此时居然还跪拜在地上。

他们心中或有不解、或有兴奋、或有对往事的追忆和怀念,却独有那份虔诚是改变不了的,即便木道人和李志常根本就没有见过那人。

“阿弥陀佛,宋皇在朝堂为一代雄主,在江湖却又是先天宗师,他所走的路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领略的。”

“当今‘五绝’?哈哈,不过如是,药兄、七兄,老僧也告辞了——”

一灯大师望向远处的西峰,夜已降临、皓月当空,有了皓月,繁星自然隐退,不敢与皓月争辉。

“我等难得来此一会,大师这是急的去向何处?”

都是八九十岁的年纪了,此地一别,下次再见又不知何年何月?

洪七公也好,黄药师也罢,都有许多不舍,而站在远处的瑛姑也难得的露出一丝惆怅。

“呵呵,老僧云游天下,何来急与不急?从云水而来,自然到云水而去。如果侥幸不死,也许再过四十年,重聚于此、亦未可知也——”

一灯大师走了,踏着月光而去,直到消失在苍山夜色之中。

“好吧,咱们也离开吧,在山下等他三日,三日之后还没有下山,咱们就回京城去吧——”

沉默许久的黄蓉终于说话了,做出的决定却令众人多有不解,也许其中另有隐情,只是不方便过多的询问罢了。

“黄老兄,还记得兄弟否?”

众人正想离去,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却是在招呼“东邪”黄药师的?

众人闪目观瞧,说话之人正是之前跟金轮法王打招呼那个小个子,好像是自称姓金的。

“你是?”

借着月色,黄药师觉得此人的身形、气质有些熟悉,可是他的样貌和声音,却是那样的陌生。

“哈哈哈,金某早年练功走火入魔,虽然最终保住了性命,却毁了容貌、哑了嗓子,黄老兄认不出我也在情理之中,这不,连我那女儿都不敢上前相认了。”

此人虽然是在大笑,说话的声音却难掩一份苦楚与凄凉。

“您是……您是爹爹?——”

黄药师还没有认出来,“南山樵子”南希仁身后的金玉风,却一声哭腔跑了过来。

当年在西夏的“龙门客栈”,黄药师也不过停留了数日,给金玉风治好了风邪就走了。

金玉风则不然,父女二人相处了近二十年,自然要比黄药师熟悉的多。

其实,这位刚刚现身的时候,金玉风就觉得有些熟悉,可惜,那样尖细的嗓音,又是一副陌生的面孔,更有一身一流境界的武功。

金玉风就没敢往爹爹身上想,毕竟两人也分开十年了,爹爹离开之时也就三流境界的身手,不过轻功却到了一流,当年响彻西北的“无影客”可不是白叫的。

“你是金贤弟?”

听到小徒弟冲着对面之人叫出了“爹爹”,黄药师才恍然大悟,是了,这就是当年“龙门客栈”的老掌柜,“无影客”金昌了。

这时候,金玉风已经扑到了金昌的怀里。

话说金昌这十年到哪里去了?

原来,在金玉风十八岁生日过了之后,金昌就留书出走了,他心中始终有个执念,想到金玉风的母亲夏若雪的家乡去看一看。

当年夏若雪受了那么重的伤,甚至到死她都没有透露,金玉风的生身之父到底是谁。

虽然,金昌和夏若雪并没有结为夫妇,但在金昌的心里,却始终难以抹去夏若雪的身影。

山东夏家,在当地武林也有这么一号,甚至在济南城西,还有一处夏家庄,是夏家的祖地所在。

夏氏一族在此传承了十几代,族人、武将,行走江湖的游侠比比皆是,可以算是显赫一时。

但是,等金昌千里迢迢来到济南府,进到夏家庄的时候,却发现此地早已被夷为平地了。

多方打听之下,金昌才知道,偌大一个夏家,在十几年前的一天夜里,来了一伙不明身份的人。

一夜之间,夏家庄上上下下数百口人,全部被斩尽杀绝、无一幸免。

夏家庄的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两夜,等当地官府介入时,已经烧得什么也不剩了。

金昌推算了一下时间,夏家庄遭屠正是在夏若雪到达西夏之时。

看来对方可能是冲着夏若雪来的,可惜却扑了个空,为泄愤,就杀掉了夏家庄的满门老少。

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金昌就算再想弄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无从着手了。

可是,钻了牛角尖的金昌,却不愿意就此罢手,就东一头、西一头的,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齐鲁大地上疯找。

在他看来,这应当是某个邪道的帮派,或者某处山匪巨盗所为,就这样,五年时间金昌几乎将齐鲁之地洗了一个遍。

线索没有找到,却也将山东的武林给净化了不少。

由于金昌没有过硬的武功,多是采用取巧或夜袭的方式,灭了那么多贼寇,也破了不少帮派,却没人知道他的名字。

只是每次在金昌离开之时,就在墙上写下“双手拖天分日月,笑看武林第一人”的字样。

久而久之,这句话倒是成了金昌的诨号。

在袭杀泰山脚下一处贼匪时,遇到了几个扎手的点子,金昌受了重伤,被追的逃进了泰山深处。

好巧不巧的,倾盆大雨过后,一处地穴坍塌,让金昌得到了一本无名的武功秘籍,也暴露了他的行藏。

可惜,金昌身负重伤,更有那几名贼匪穷追不舍。

他们已经明白了过来,受伤潜逃之人,就是这些年闹得纷纷扬扬的,“双手拖天分日月,笑看武林第一人”。

最终,一路向东,直到大海,金昌躲到了一艘海船之上。

等他再次弃船登岸的时候,却来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东瀛。

伤势未愈的金昌,索性就在东瀛觅得一处住了下来。

先是养好了自己的伤,又将他在泰山地穴中得到的无名秘籍,好好修炼了一番。

金昌的武学根基本就浅杂,又没有名师在一旁指点,他哪里明白这本无名秘籍的厉害之处?

修行了七八年,也算是小有所成,达到了一流境界。

但是,在一次大境界的突破时,金昌却走火入魔,被这无名功法反噬,引发了肌体的异变。

不仅嗓音变的尖细,就如同宫中皇帝身边的人一般,整个容貌也发生了变化,不能算是丑,只是看起来有些怪异。

其实,金昌十年前就回到中土了,等他再次来到“龙门客栈”的时候,金玉风已经离开了。

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自己的女儿跟“东邪”黄药师走了,竟然成为了这位“五绝”中人的关门弟子。

知道了女儿的去处,金昌也就放心了,索性在整个西域游历了起来,西夏、吐蕃、蒙古、西辽……

也正是在此期间,无意中得到了金轮法王的臂助。

一饮一琢,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

懵懂了半辈子,蹉跎了半辈子,如今也七十出头的人了,料想这次“华山论剑”上能见到女儿,金昌也就来到了华山。

金昌讲述自己这番经历的时候,众人已经来到了华山脚下。

桃花岛的人、江南七怪的人,再加上全真教的人,林林总总也有几十号,黄蓉索性请众人进了军营。

两百多名“锦衣”的营地,多住进来几十人完全没有太大的问题。

在“东邪”黄药师和“飞天蝙蝠”柯镇恶的一致要求下,南希仁和金玉风又双双正式拜见了金昌,虽然他不是金玉风的亲生父亲,却也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黄蓉说是等三天,一直过去五天了,华山上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

“好了,咱们回京吧,南天,把‘锦衣’也带回去,不必留下任何人——”

众人或许还有些猜测,黄蓉却果断地做了决定。

就这样,此次“华山论剑”正式宣告结束。

会有更多一流境界以下的武林中人,沿着华山山道上到北峰顶,凭着可寻的迹象,去揣摩当日的盛景。

这些已经跟黄蓉等人,或者说跟这次“华山论剑”无关了。

……

华山,西峰。

西峰是华山最秀丽险峻的山峰,峰顶有巨石状如莲花,故又名莲花峰。

此时,西峰顶还没有后世的“翠云宫”,只是在后世修建“翠云宫”的地方,是一块难得的平地。

平地的另一旁,有一巨石中间裂开,如被斧噼,名“斧噼石”,这就是传说中沉香噼山救出三圣母的地方。

传说中的事情不足为信,也许确有其事,也许只是世代相传的一个凄惨的故事罢了。

但是,这个“斧噼石”却真实的存在,如果不是人为,那么真的要感慨天地的鬼斧神工了。

“爹爹,这里哪有人吗?咱们是不是被人骗了?”

杨过和郭襄转了一圈,也没有在西峰找到半个人影,郭襄就禁不住问道。

这个华山的西峰,后世的郭默还真就来过一次。

只是期间相隔了数百年,况且他也不敢确保,这两者是不是同一座华山、同一座西峰?

至少,现在郭默登上了西峰,再次见到这块“斧噼石”,却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似乎无形中有一股力量,在内心里召唤着他?

郭默静静地站在了那里。

斧噼石高一丈余,长数丈,拦腰裂为三段,如同斧噼。

石下与峰头形成空洞,仅可容一人伏身爬入,进洞仰卧上观,可见顶端凹凸不平,似一妇人躺卧后留下的痕迹,腹乳压痕清晰可辨。

吸引郭默的,不是这叹为观止的天然盛景,也是那凄美的神话故事,而恰恰是那尺许宽的斧痕。

似乎,这块巨石,真的就是被人为噼开的?

郭默的脑海中,莫名地闪现出这个想法,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却如何也挥之不去了。

“宋皇可是对这‘斧噼石’有感?”

不知何时,“斧噼石”之上,一左一右出现了两人。

郭襄和杨过都被吓了一跳,他们根本就没看清楚,这二人是怎么出现的,难道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或者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哇,是你们两位啊?好久不见了,今日我终于能比较一下,你们两个到底是谁的酒葫芦更大一些了。”

郭襄仅仅愣了两个呼吸,就飞身形上了“斧噼石”。

一左一右,一僧一道,僧是癫僧,道是醉道。

郭襄还是先找上了那名僧人,这么多年没见,郭襄都长成大姑娘了,这位邋遢僧人却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变过。

“郭某已经应约举行了‘华山论剑’,不知二位前辈感觉如何?”

再次见到这二位,尤其是同时在这里见到他们,郭默心中平静的很,没有兴奋也没有怨怼。

“四十年,弹指一挥间,普通人一生却难有两个四十年啊,昔日那些老友也真的成‘老’友了——”

那道人先说话了,眼神中还闪过一丝茫然,不知是否在追忆四十年前的时光?

可是,如果他真的卷恋那段时光,却为何要埋名这四十年?

一众老友,一众门人弟子就在迟尺,却为何又不肯现身相见呢?

“来,小丫头,这里还给你留了一个完整的烧鸡,算是报答你当年的款待之情,都饿一天了快趁热吃吧。”

邋遢僧人,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顺手递给了上来的郭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