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鬼王。”

她再次开口，仍是口舌伶俐，谈吐之间与当年的大巫女没有丝毫区别。

“谢我做什么？看了好戏的是我，说起来如此一来你便成了龙神的眷属啦。”酒吞合掌轻笑，“但是看你并不太介意这个，所以算了……那么现在，巫女大人，你不惜入了我的大江山、拼了这半口气被污染了残魂也要找过来，究竟想说什么？”

巫女闭了闭眼，被封印魂玉并不是一无所知，无论是龙神堕天为魔龙、还是那些短短百年之后就背叛了龙神的术师们，全都看的一清二楚。

她忽略这数百年来在四魂之玉中瞧过的糟心往事，沉声道：

“……龙神并没有死去。”

即使这世界否认她、拒绝她、遗忘她，无比残酷地抹消了她存在的痕迹，她也不愿意承认龙神已经死去。

“我知道呀。”

酒吞童子很快乐的回答。

“可是那又如何呢？”鬼王一脸的理所当然。

“陪着她的是‘鬼’，守着她的也是鬼、数百年时间心意不变的也是鬼……人类的世界如何判定龙神，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人类本就是多变又危险的存在，而你——”酒吞伸手隔空点了点巫女的胸口，低低笑了起来：“先是夺了魂玉里面积累数百年的妖气化为自用，又饮下了龙血作为引子的鬼酒，现在已经算不得人了呀。”

“没关系。”巫女垂眼，低声道：“我不在乎。”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呢？”

酒吞没骨头似的依靠在龙神的身上，缓缓抚摸着她身上漂亮的黑色龙鳞，眯起眼睛，慢吞吞地反问道：“来带她离开吗？”

翠子眼睫轻颤，下意识看向那沉睡的黑色魔龙，然后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要陪着她而已。”

无关任何感情与束缚的牵连，唯一支撑她来到这里的执念，就只是【我想要继续陪着大人】的强烈本能而已。

酒吞脸上轻浮懒散的笑意散了几分，她单手托腮打量了一会翠子的表情，最终还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原本作为分灵的龙骨被你那个好师弟吃掉了。”

她言简意赅地说道。

“我本来以为那块骨头没了她能醒，但是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我没办法控制的事情，龙神的意志始终没有苏醒……我先前有个猜想不知是真是假，你若是不害怕的话，可以试试。”

翠子猛地抬起眼，她直接问道：“我能做什么？”

“这天底下能同时拽走龙神的意志、并且还能逃过我的存在并不多呢。”酒吞童子抚摸着龙神的鳞片，慢条斯理地说道：“——据我所知，黄泉女神应当是有这本事的；现在你饮下了龙神的血身上还带着她的气息，若是你前往黄泉之境、而碰巧她也的确在那里的话，龙神说不定还能跟着你回来？”

……黄泉。

翠子深吸一口气：“这只是个猜测，对吧。”

“对啊。”酒吞的语调轻浮。

翠子又问：“……您并不是当真指望我能带着龙神的灵魂回来，更多的只是想让我进入黄泉之境，最好是永远留在那里，是不是。”

酒吞嘴角上翘，恶鬼獠牙森森，娇软甜笑不掩凶戾本质：“是啊。”

“——毕竟你和你那个四只手的‘师弟’还有些区别，他死了，你没有……不是嘛？”

“大人不醒来也没关系么？”

“没关系呀。”

酒吞将脸颊贴在魔龙的鳞片上，惬意道。

“她不醒来多好呀，这样子又乖又漂亮，安安静静待在我的领域之中……她的骨与肉，就全都属于我啦。”

“——我会去的。”

巫女声音凛然，直视着鬼王骤然变得冰冷的眼睛。

她混若不觉，双手叠放置于额前，匍匐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