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伯家的那一次,应当是言峰绮礼人生之中第一次的逃跑。
已经是称得上狼狈又丑陋的姿态,在噩梦的边缘落荒而逃。
然后他徘徊在城镇附近的边缘地带,进不得,退不走。
如果是正常推断,他本应当联系父亲和老师,可是当言峰绮礼的手指按在通话键上的那一刻,男人却意外的迟疑了。
……真的要告诉父亲么?
为何会逃跑,为何会下意识躲避小莱小姐,为何会犹豫至今才上报自己的老师和父亲……不需要浪费多少力气,言峰绮礼就能想象得到父亲接下来的质疑。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已经被重新收了起来。
身着神父装的男人镇定自若的掏出了自己的私卡而不是老师远坂时臣给予的那一张,递给了酒店的前台工作人员:“请帮我开一间房间,视野要宽阔一点的,谢谢。”
他还不想离开,至少现在不想。
言峰绮礼挑选了能够俯视道不远处佐伯家位置的酒店,要躲过一般社会的科学检测很简单,魔术的小道具在这里就变得分外有用。
一旦远离了相当擅长蛊惑人心的少女,言峰绮礼的心境似乎又恢复了一贯的虚无冰冷,古井无波。
寡言的神父抚着自己正规则跳动的胸腔,仍然清晰残留着之前以为对方三言两语而心跳频率骤变的特殊感觉。
多奇妙,奇妙得让人下意识留恋着那短暂的情绪波动。
然而少女展现在他面前的是背叛信仰令灵魂堕落的黑色深渊,并不是他坚信了二十多年的天主福音。
那就看看吧。
在纯粹的第三者角度,看看那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言峰绮礼冷静下来后,终于想起了小莱最初和他随口提起的一些话:“盤星教,那是个曾经想要杀死我的非法组织”。
魔术师在外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情,特别是远坂莱这种本来就不太老实又锋芒太盛的耀眼天才,他调用了圣堂教会驻守这里的教会分支的部分力量,那规模不大的小教派底细很快就被摸得清清楚楚。
结果……有些出乎言峰绮礼的意料之外。
“——咒术师和诅咒师?”
这是言峰绮礼从来都没有听过的称呼。
信奉着某个古老存在的非法教派,最大一次变动是八年前一次猎杀星浆体替代品的行动,任务失败后没有立刻采取什么措施,很快就被某个年轻的咒术师血洗了管理层从而取而代之。
平平无奇,毫无价值。
言峰绮礼前后看了几遍,唯一让他心生好奇的一点,却也不知道是奇妙的巧合,还是某个令他言峰绮礼也不敢深入猜测的可能——
那个曾经被盤星教猎杀、通篇被称为“替代品”的少女,叫做“小莱”。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某个身着袈裟的年轻黑发男人也同样登门造访了佐伯家,和小莱小姐的态度亲密距离暧昧,完全没办法用态度热情的传教徒来解释他的所作所为——姑且不说教祖这个级别是不是会做这种工作,就单纯那黑发和尚的态度,若不是另外一个当事人态度明显不配合,那画面说是情人之间的久别重逢他都相信。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真实”?
毕竟连她自己都已经坦然承认过,他们曾经试图杀死她。
可这样一来,时间线却又有些对不上。
小莱小姐摆在面前的是已知答案的一道推理谜题,可言峰绮礼偏偏就是那种比起答案更加好奇解题过程的扭曲性子,他线索太少,疑问太多,干脆将这故事当做了她与自己之间的默契秘密。
既然被赋予了解答疑问的权力,那么不继续下去未免也太浪费“小莱小姐”的好心情了。
说起来,小莱小姐对待那位教祖大人的态度,可算不上是什么亲密怀念的样子。
言峰绮礼只稍稍思考了一会,便让人调出了盤星教现在的地址。
——便当做一个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