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轻微的摩擦声,约瑟夫听出来是父亲点燃雪茄的声音,他屏住呼吸,紧紧地贴在门上。

“德拉索恩斯家族的荣耀绝对不能断在我们这一代,我们不能回去,哪怕是克劳德坚持不到英国!”

沉重又坚决的声音在约瑟夫听来简直是个晴天霹雳,他一时间已经忘记了父亲所教的礼仪,也顾不上敲门行礼,而是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撞进了房间。

“约瑟夫?!”穿着一身朴素长裙的女子受惊般用嫩白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怎么突然进来了,吓了我们一跳。”

“这不合礼仪。”德拉索恩斯公爵缓缓吐出一口雪茄,“你的老师白教你了?”

“你……刚刚说,克劳德怎么样?”约瑟夫把那劳什子的礼仪老师早就抛在了脑后,他瞪着眼睛看着跟他有八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却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温情。

“先把衣服穿好。”女子将厚实的围脖给约瑟夫套上,面带着无限的忧愁,“你弟弟生病了,你可不能步他后程。”

“妈妈……”约瑟夫咬着嘴唇看着她,“克劳德又发烧了,他现在在发烧!”

“对不起……对不起,约瑟夫。”女子将额头贴着约瑟夫的额头,一脸悲戚,“我们没有药了,什么都没有了。”

约瑟夫瞪大眼睛,女子温热的呼吸轻轻地吹在他的脸上,把他的心吹得冰凉,如坠冰窟。

“那我弟弟怎么办?”

“再等一个月,只要一个月,我们就到了。”他看到父亲别过了头,不再跟他对视。

约瑟夫觉得他也发烧了,他的牙齿不住地打颤,几乎站立不住,他猛得推开了母亲的拥抱,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短短的走廊仿佛被无限拉长了,他站在房间门口却不敢推进去,毛绒的围脖上突兀地打湿了一部分,细腻的兔绒黏在了一起,像一块黑色的血。

“咳咳咳。”

房间内的咳嗽声不时响起,克劳德的肺就像个老旧的风箱,发出了“梭梭”的声音。

约瑟夫走了进去,轻手轻脚合上了门。

“约瑟夫?”克劳德掀开了一角帘子,微微探出头。

“嗯……”见弟弟一如既往地平和地看着自己,约瑟夫勉强笑了笑,“今天太晚了,我想想还是不去打扰母亲好了……”

克劳德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多出来的围脖,却什么都没问。

“我睡不着了,你陪我聊聊。”他朝约瑟夫招招手,把他拉到了床边。

“想说点什么?”约瑟夫脱下披风,被克劳德强行拉到了被窝里。

两兄弟就像在法兰西的家里一样紧紧地挨在一起,他们本就是最亲近的双生子,在母胎中便是这样的互相依偎。

约瑟夫扭过头,不想看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露出因为咳嗽而难受的表情。

“我们出来得这么匆忙,画笔是不是落在家里了?”克劳德的声音有些沙哑,但非常温柔,像是春日的暖阳。

“我……我偷偷带出来了。”约瑟夫侧躺着,任凭自己的眼泪从脸颊划到耳际,“你的我也有放好。”

“难得靠谱了。”克劳德咳嗽了两声,有些调笑地说道:“不愧是我哥哥。”

“我一直很靠谱。”约瑟夫“哼”了一声,他知道克劳德在逗他高兴,他虽然难过,但是在他面前还是打起了精神,装着骄傲的样子。

“就是有些可惜,我们本来约好一起去画门口那棵香椿发芽的样子。”约瑟夫想起那棵在大火中融成红灰色的画的树,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