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弼勚早晨简单穿戴了,眼睛因熬夜酸涩,他紧攥起拳头,低声再说:“赵丞相,若是将崇城及附近兵力调去东边,是否会有胜算?”
“陛下,”赵寨无起身,作揖说道,“叛贼终极的目的还是崇城,是定真殿和殿里您的那把椅子,越到此时,崇城更不能松懈,至于东边,以兵力来看,镇压不是问题。”
人的话有些激烈,也像是无力的抗争,分析和思考均是纸上谈兵,谁都不知道今日天亮之后,还会有什么发生。
总在沉默的陈弢劭,忽然便站立起来,他的眉毛蹙着,缓声道:“恕我直言,陛下,赵丞相,咱们不能再自欺欺人了,如今,归荣王、燕丰王二人精诚合作,又身靠几位大将,有充足的兵力粮草;再看边境,黔岭已遭外敌入侵,兵将死伤千万;而瑶台,贪官横行,百姓不安,近日爆发了多场动乱……庸州、汾江二地,还未从旧年的洪涝中复苏,一切都是未知数。我知道,陛下是心中有数的人,可如今,咱们在此处自作安稳,已经不能缓解任何了!”
陈弢劭,深谋沉稳、面相英俊,生一双深邃桃花眼,俊秀轻挑的眉峰,他不比陈弼勚那样有孩童稚气,三十而立了,他做过太子最义气的玩伴,也曾是少皇帝最得力的心腹,曾经在石山,用自己的鲜血救了陈弼勚的性命。
如今,二人相视,目光丝毫没了通融交流之感,陈弼勚有些压抑,他咬起牙关,直看着那处怒火冲天的人,点着头,说:“邶洳王有什么好想法,说给众位大人听听。”
“只希望能就事论事,而非华丽体面地谋划一番,然后在崇城这副奢侈的棺材中,等死。”陈弢劭似乎不顾什么尊卑礼节,他失了平日里全部的儒雅风度,眼底红得可怖,他忽然,从椅子前冲向陈弼勚,一只手猛地揪起他龙袍的领子。
高声道:“陛下,看看你可怜的子民们吧!看看饱经风霜的延国!想一想你早已西去的父皇!”
字面上是有些悲酸恳求的话,可用陈弢劭粗厉的言语说出口,便是太过直接的叛逆和胁迫。陈弼勚被扯得向前倾斜,又被他重重按在椅子上,顿时也愤怒极了,沉着声音,说:“朕已经听取众臣意见,花几个昼夜思虑万全之策,尽能力化解此事。还有,朕能为国而死,你能吗?”
陈弼勚的话,就像夹着阵雨的风,轻飘飘,可所到处均是彻骨的凉意。
屈房离奔上来,将陈弢劭钳制住,赵寨无急忙告诫:“邶洳王,此种时候,不该再起内讧。”
天更亮几分,约莫又是个早春的晴天,烛光中陈弢劭的脸忽然狰狞了几分,他仰起脸笑,狠狠瞪着赵寨无,他挣脱开屈房离的桎梏,说:“改日,便不是内讧了。”
话有几重言外之意,看听者愿意如何去解,屈房离还欲上前,陈弼勚却摆手制止,他有些绝望,连呼气时都是抖的,当陈弢劭的话一落,在一旁一直静听的皇叔陈懋,忽然便粗喘着,面色青白,直着腰抚住心口,晕倒在地上。
/
街上一片没了秩序的忙乱,百姓均在想办法,去铺子里抢些常用的东西,还未到正午,太阳带着春暖,斜着悬在淡蓝色的天上。颜修将一只圆篮子拎好了,被四周来往的人裹挟,于是步伐很乱,路过一处很大的药材铺子,那门前排着队呢,颜修也预备买些什么,好将陈懋随时要吃的药配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