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下马来说。”仲晴明从容回头,看一眼身后马上的赵喙。
赵喙便随他下了马,盛奇的部下也下了马。
风几声啸吼,穿街过巷,卷得发梢衣角乱飞,仲晴明高声问道:“延国姓陈,你姓甚名谁,妄求御从的叛降?”
“是盛奇将军的部下,仲公子该是知道的,你我那时一同上的官学,年纪相当。”
“嗯……”仲晴明的剑在手上,因着赵喙一个手无寸铁之人,于是往他身前靠一些;仲晴明上下打量那部下,说,“请放我们过去。”
四目相视,仲晴明高傲洒脱,满目戒备,而对方,眼里是更为狠厉的杀气。
话未谈多少,那部下将剑入鞘,仲晴明与他对视时,赵喙忽见一旁,手持一把红柄铁刀的兵上前。
这自然也是盛奇的人。
风落在上元之前,赵喙将在十五过十七岁的生辰。
仲晴明只听一句过分尖锐的“停下”,他就被一具清瘦的身体推开,利刀降下,赵喙脖颈处的血,似石山的泛泉般喷薄。
洋洋洒洒落下,春前这一场雪,红胜山火。
赵喙的血流了一地,喷出去,溅在近处仲晴明的身上,他去扶他,又与四周拼死打斗,寻得一个上马的时机,杀到最愤怒时,仲晴明一剑将那部下了结了。
二人乘马逃离至安全处,仲晴明握着剑下马,那些稠红色的血浆,从前胸染至脚下,致使仲晴明白色的衣襟红透,而赵喙身上的衣裳,早成了彻底的红色。
街上只有闭门黑灯的医馆了,仲晴明抱着赵喙走路,路上两排血色的脚印,可战乱之时,拍门无人应答,说付予金玉,也无人应答。
一排兵跑步过去,不知道是谁的手下。
躲藏着往前行走,仲晴明停于一处荒废的古屋里,他将赵喙放在一堆干燥的稻草上,他寻柴点火,后来在赵喙的衣襟中寻得一瓶急救的丹丸。
仲晴明控不住自己颤抖的指节,他跪下,又俯身,借着火光将药塞进赵喙嘴里,这是,才看到自己深红色的、泛着腥气的手心。
“赵副使,赵喙……”掺杂在啜泣里的呼喊有些急切。
仲晴明哭起来,他从不是应该绝望的人,他果敢,也强大,此时却将头低下去,泪涕顺着鼻尖低落。
“说句话,说句话吧,我没法子了,我求你,说句话。”
火光迎风,气流自大开的窗户灌进来,赵喙惨白的脸上有鲜红血渍,他确是走了,确是睡了,他带着对颜修的担忧,带着未彻底精湛的医术,带着一家上下的期许……
人有着万份勇敢,赵喙,那时着青色衣衫,在一个早春的雨天至崇城,带一把浅蓝绘竹节的油伞。
如今,他确是代替仲晴明死去了,以一个永远没人明了的原因。